黃昏

夏天的澳洲,夜晚在晚上臨近9點時才窈窕而至,放慢的黃昏,在天空一點點溶解余暉的顏色。晚霞是黃昏的常客,彼此對飲,我是那第三條影子,用久久的凝望,斟滿雲霞的酒杯;有時,晚霞逐風而去,留下一張鉛華褪盡的面孔俯視大地,汽化的黃金在雲邊耳語,直到聲音漸息。每每此時,總以為伸手一拂,指間就濾過些許晚風,將黃昏的淺笑滲入掌紋,隱匿細碎的微光。

 我心中翻滾的往事和沸騰的沈默,在黃昏中漸漸平息、失去溫度;溫差驅散白天的炎熱,在一個小時內經歷兩個季節的變換,讓我把思路和靈感留在一片燦爛的夏花叢中,而面對秋意的叩問,只能回報無言的歉意。之前,從未感覺到,自己與大地的血緣,在這裏的黃昏,看著隨光線一起沈沒的無邊草木,才意識到,我自己也是大地上的植被,在時間裏搖曳如風……這是大地的黃昏,也是人類的黃昏。

 最後的飛鳥在歸巢的路上從容而進,身後留下悠悠的鳴聲播撒在大地之上。遠近的燈火亮起,從我站的門廊上,可以看到鄰居家的聖誕樹,上面的彩燈在慢慢旋轉家的氛圍。這裏的黃昏如此的寧靜,是故鄉無法想象的。沒有車水馬龍的車流,沒有燈火輝煌的紛擾,只有隨夜色降臨的靜謐,如甘霖遍灑,沁潤大地。

 

 夜

 黃昏是為夜晚引路的燈盞,等待黑夜翩然而至後,黃昏漸漸隱沒在黑夜的潮水裏,連同我的視線一起淹沒。蟲聲漸次響起,連綴起夜的詩篇,不變的是寧靜的旋律,她既是黃昏的呼吸,也是黑夜的心跳。不再有語言分別,世界回到語言誕生之前,或者,回到我們說出對這世界的愛的一刻。

 這不是我熟悉的夜,我從那個無數次對視的夜出走,走到這片陌生的夜晚。那個我熟悉的夜晚,我目睹過它的猙獰與醜陋,我用墨水寫下對峙黑夜的證詞,她轉過身,就將那些靡集在發梢上的符碼撣落;在這陌生的夜裏,黑夜與我,第一次素面相對。此時此刻,我才看到黑夜的美麗,與她的無邊溫柔。

 黃色與藍色均分天空,在大地上是密植的深藍,黃色則盤旋其上,仿佛在天空裏勾兌的美酒,讓大地上的事物沈醉於她的芬芳。那些在黃昏時分沒有燃盡的雲彩,在夜的額聯藏鋒書寫一片墨色,直到夜更深沈,吞沒所有形狀。

 我坐在夜色之中,讓時間流得更慢,看天空中的黃與藍最終被調和在一起,就成為黑夜的幕布,月亮和星星被懸掛起來,在晴朗的夜裏,成為黑夜裏的光源。

 我一直想看看南半球的星空,這一次如我所願。第一次,“月明星稀”的慣例不再適用,月與星,彼此之間並非參照,她們有著各自不同的光彩和朗照。

 月相的變換是我熟悉的,而那些陌生的星座卻魅力無窮,在我最深的夢中,也未曾見到這樣的景象,這是想象和夢都無法抵達的地方,而此時此刻,我就在漫天星鬥之下仰望夜空。

 夜風漸冷,蟲鳴越發的清晰,這裏的夏天,黑夜短暫,但是,足以讓我心醉神迷。

 

 寫於2012年12月21日 夜

(2013/01/18 發表)


習中要· 澳洲散記十

 加油站

 

 悉尼之旅的時候,我路過了不少的加油站,不過,加油都是司機的事情,對此我也不甚關心;今天和marco順路去加油站加油,我也看看這裏的加油站是如何運作的。

 讓我驚訝的是,並非這裏的自助式加油,而是顧客加完油後,自己到收費處繳費。一般,這樣的收費處總是有快餐店和小型超市。Marco繳費之後,我們繼續上路。在路上我問他:“假如我加完油不繳費,而是直接開車走人呢?”

 Marco想想說:“從技術上是可以實現的,不過,我曾經問過在加油站工作的朋友,沒有出現過加油不給錢的例子。”

 我不罷休,繼續追問:“假如我一定要以身試法呢?”

 Marco笑了:“加油站有監控錄像,你若是不繳費的話,警察就會去到你家,到時候就不是補交油錢的問題,而是繳納罰款了。”

 Marco舉一反三,又講了一個關於逃票的例子,他說:有時輕軌上會查票——可不是我想象中那種穿著制服的乘務員單獨完成的,乘務員帶著警察來查票,這裏的警察可都是配槍的。假如發現有人逃票就會罰款,一般第一次會罰一百澳元;若逾期未繳納罰款,罰金會翻倍;若再超過繳納日期,罰金就會到達600澳元的上限。而這個時候,法院就會對罰款強制執行,政府會派人去到家裏,看到什麽東西值錢拿走變賣。據marco所知,之前的確有一例這樣的案子,不過,像這樣的情況,是絕對的少數,大多數的人遵紀守法,而且對於遵守社會規則是很自覺的。

 Marco問我國內的加油站是如何運作的,我說:和澳洲有些區別……

 這讓我再次思考制度與人之間的關系。如果說公民的自覺是制度下的一種結果,那麽,制度本身才是公民自覺的原因;換句話說,只能在民主制度中,讓公民去逐步完善民主。而不能反其道而行之,用素質、道德、責任等等大詞來指責民眾,並以此作為拒絕政改的借口。雖然,這幾年的網絡啟蒙,已經讓種種“素質論”銷聲匿跡,但是,對於中國正在經歷的社會轉型,最好的方式是體制與民眾共同努力,體制改變上層建築,公民積極自我啟蒙。可是,在體制沒有動靜之前,我們可以先努力成為一名公民。

 

 澳洲的礦難

 我問marco:“澳洲有發生過礦難嗎?”

 Marco回答說:澳洲有礦難,但是很少;不過,去年倒是發生了一起大的礦難。事故發生在西澳,一次礦難有15名礦工遇難。這一下成為了全澳洲的新聞,成為了電視、報紙的頭條。澳洲總理出面表態,對礦難中遇難的礦工進行哀悼,也承諾對礦難事件進行調查。該礦場屬於私人經營,事故一出,礦場被停止作業,相關責任人被警方帶走進行問詢、協助調查;同時,對於遇難礦工的賠償迅速提上日程。

 Marco著重提出:礦難發生當天,該區的議員引咎辭職。

 我問:這位議員就此結束了其政治生涯了嗎?

 Marco回答說:至少這個級別的議員是不可能了,也許可以在低級別崗位上重新開始。在澳洲當官,是一件提心吊膽的事情,說不好什麽時候就得掛冠歸去了。

 我問:那個礦場後來怎麽樣了?

 Marco回答:發生礦難之後,礦場被停工,直到事故調查清楚;不過,即便如此,這個礦兩三年內也難以重新開工。澳洲的采礦業很少發生事故,尤其是這樣的大事故。至於新上任的議員,則在寫下保證書後兢兢赴任,處理礦難遺留下的問題,就成為了他的當務之急。

 聽了marco的話,讓我想想兩三年前祖國密集的礦難報道,直到我感到慣性的疲勞甚至漠然。生命的不斷逝去;應該對事故負責任的官員銷聲匿跡一段時間後,在異地又繼續“為人民服務”……漸漸,礦難的報道也遠離人們的視線。

 在制度的區別外,人們對生命的認知竟然是如此南轅北轍,而這又該誰來負責承擔?文化嗎,還是形成漢語文化的,漢語的人心?

 

寫於2012年12月15日 午後

(2013/01/12 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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