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三、老城民俗漫錄
麗江古城不僅是一個名山勝水環繞的靈域,巧奪天地造化之工的名邑,也是一個民風淳厚,民眾與大自然和諧相處,詩意地棲居的樂土。
古城民眾在勞作之余,喜歡追求一種怡情悅性的生活情調,除了詩琴書畫等主要由男子唱主角的娛樂外,養花賞花是老幼婦孺皆喜歡的一種生活樂趣。古城人家家戶戶廣植花果樹、設花壇盆景。古城每年有兩次花會,春天蘭花會,秋天菊花會,居民各自把自己得意的花卉盆景拿到花會上爭芳鬥艷。而更為普遍的是在開花時節,親朋好友相互邀約到各家賞花,花叢樹蔭下擺清茶一杯、自釀水果蜜餞數盤、酒泡梅子一碟,在花香鳥語中品味人生閑暇。春節之際,古城居民喜歡在家中堂屋等處的花瓶裏插梅花和山茶花,因此除夕前就有山民用竹簍背著新鮮的山茶花和梅花到古城集市來賣;古城居民過火把節要用鮮花裝飾火把,鮮花需求量很大,四鄉村姑農婦背著大筐五顏六色的野花湧向古城,古城到處一片花團錦蔟,濃郁芬芳,花氣襲人,花香醉人。
古城每年的節慶豐富多彩,融合了本地文化傳統和外來的儒、釋、道教內容。現在在古城隆重地歡慶的有春節,陰歷二月的“三多”節、四月清明節、五月端午節、陰歷六月的火把節、七月騾馬會、八月中秋節等。過春節之前一段時間,古城街市空前熱鬧,人山人海,萬頭攢動,到處是風風火火趕街買賣年貨、買“門神”、春聯的民眾,民間有“達瓦訥西努”之說,意思是“臘月間,納西人發了瘋”,寓意詼諧幽默,但又活靈活現地反映出古城過節前之盛況。春節期間,古城到處張燈結彩,搭青松彩棚,並在四方街搭起戲台,過去由鄉鎮民間藝人上演滇戲。我的祖父出身於赫赫有名的“孝廉方正”楊氏家族,因幼年雙親早喪,無機會讀書,從小闖蕩江湖,從過軍、當過小和尚、會硬氣功,他高興時會對我們露一手以掌擊碎磚頭的絕活。祖父年輕時迷上滇戲,他識字不多,但靠很強的記憶力,憑常聽默記,成了麗江遠近聞名的滇戲明星,領著古城裏一幫戲迷常常自娛自樂地演戲,他們中有的是鐵匠,有的是皮匠,有的是“馬鍋頭”(馬幫首領),有的是裁縫,有的是小商人。直至五六十年代,我祖父還常常受郊區納西、白族村寨的邀請去教戲,人稱“楊斯孜”,意為“楊老師”。他常常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走村串寨去教戲,或常常在古城的私家宅院或公共場所裏演戲。
我小時,大年三十和初一,要依次一一地向長輩磕頭拜年,大人會給三五毛壓歲錢,那時這對我們來講已經是很可觀的一筆錢了,我們拿它歡天喜地地買來鞭炮,變著花樣地放。又買來水彩、畫筆等,聚在一起畫畫,畫好後掛起來相互欣賞。
按傳統習俗,大年初一應該由年輕的男人早起,婦女則可以睡個懶覺。內地的人也有這種風俗,並把這種習俗解釋為大年初一由婦女開門不吉利,因此應由男人開門,而納西人則普遍把它解釋為婦女辛苦了一年,新年第一天應該多睡一會,並由男人服侍。因此,我早早地起來開大門,並燒上開水,沖一杯放上糯米花的紅糖水,用盤子端到奶奶和母親的床頭,年幼的妹妹也得到同樣的待遇。直至現在,如果我春節在家,也喜歡恪守這個傳統規矩。
近年來,古城每逢喜慶節日,則由各種民間文藝團體演出節目,古代現代本土外來劇目皆有,異彩紛呈。陰歷二月八是祭祀納西民族神“三多”的節日,古城民眾到白沙鄉三多廟獻祭,有的則到黑龍潭所塑的“三多”神前祭祀。如今這個節日是法定的納西族民族節日。
清明節也是饒有特色的古城一景,所有的家庭都要掃墓,不管多大的官,這天只能步行上自己的墳地祭祖。我小時在清明節清晨的任務是去折柳枝,那時河邊都長滿柳樹,少年人喜歡用柳枝條編一個草帽戴著,並折一節柳枝做一個柳笛。時至今日,每到清明節,古城人家戶戶上墳祭祖,古城納西人一直保留著上墳插柳,戴柳條帽的古俗。在古城周圍的山道上,上墳掃墓的人們絡繹不絕,細雨迷浥輕塵,瓣瓣桃花殘紅與綠色的柳絲在風中相互輝映,少年的柳笛聲飄搖在輕雨中,使人在這個邊城小鎮中充分領略到杜牧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的古老意境。
端午節,小孩在手上纏上五彩線,五官上塗抹上雄黃粉以避邪,我們一幫小夥伴相互看著各自黃粉斑斑的臉樂不可支地笑。中午,大人叫我們也飲一點雄黃酒,說是可以避邪。古城街市上賣五彩線的人一下子增多。四方街的攤點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刺繡品,以五彩斑斕的彩囊居多,女孩子特別喜歡佩帶。
古城的火把節熱鬧非常,家家戶戶紮很多個松木火把,火把上綴滿五彩的鮮花和各種水果,連過三日。我家有兄弟姐妹三人,每人紮一個火把,火把紮得與自己的身子一樣高,並著意地把自己的火把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早早地把火把擺在門外。吃過晚飯,老幼婦孺都坐來火把旁邊,點火時間一到,滿街一片通明,姑娘和小夥子邀約一起紮特大的火把,在火把旁跳繩。有些好動的年輕人則邀約一起,每人舉著一個點燃的火把去遊逛。有些人還喜歡拿上一把稱為“叔西”的樹葉,冷不丁放幾片到人家的火把裏,火把會爆出一陣“吡吡拍拍”的聲音,但因民間認為這也是吉祥之音,因此人家也不會惱。入夜,從高處鳥瞰,滿城火光通明,映耀玉龍白雪,美麗非常。
陰歷七月初一至初十四,古城人過“燒包”節(即中元節),“包”是個紙袋,上面印有經符圖案,內裝方形草紙和叠好的金銀紙,封面正中寫上本家庭的祖先之名,下角署上祭奠者的姓名。納西語稱這節日為“三美波計”,各家各戶接祖先回家,與家人一起相聚十多天。祖先在家期間,我記得大人總是關照我們這些小孩要註意言行舉止,不要喧擾吵鬧,以免祖先生氣。十四日,人們舉行送祖儀式,在古城河流中燒包,放河燈,人們敲鑼打鼓,姑娘們穿戴一新,提著花籃,花籃中盛著送祖先上路的食品,將食品投放河中,讓它隨水流飄去。聽說過去我家所在的“告肯”村過此節最為隆重。我這幾年回家,看到很多家庭都新置了祖先牌位。節日期間所放的河燈花樣眾多,五彩繽紛,其中有稱為“七星燈”的大燈,騰空高升,夜空閃耀著一片明麗的祥光。從這個與祖先相聚的傳統節日中,我感受到了這座古城的祖先在當代古城人心目中的地位。
“說故事”和講古論今是古城的另一種突出的地方文化,除了上面講到的古城老人在街頭的神侃。過去古城裏有不少茶館,聚集著很多茶客,常有一些老人在茶館裏講故事,講評書,有用漢語講的,有用納西語講的。每逢一年一度的“騾馬交流會”,數百頂白色的帳篷在會址平地搭起,其中就有茶館帳篷,喜歡聽故事和品茶的人們聚集來這裏,聽說故事的高手講古道今,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縣文化館工作的古城老人趙凈修先生,他進帳篷後,點一碗茶,環顧一下四周,首先開幾句玩笑以活躍氣氛,不論人多人少,都開始從容而揚仰頓挫地講故事,他口才好,懂的古譜古典和地方掌故多,講得妙趣橫生,常常使聽的人捧腹不已。趙靜修老人講的一些絕妙笑話,一直在古城的很多民眾中流傳。
在那沒有電視機、音響的年代,每天晚飯後,很多古城居民就悠然地走出家門,來到那些無形中已經成為公共集會場所的街頭空地,古城的老頭們大多精通或略通文墨,人生閱歷多,他們喜歡雲天霧地海闊天空地講古道今,家庭主婦們聚在一起,一邊納鞋底、編彩線(用來鑲衣服之邊)、打毛衣,一邊聊天,小孩則嘰嘰喳喳地像一群麻雀般地玩“周周濟機”(納西民間一種互相追逐的兒童遊戲)或“乃乃普撲”(直譯意為“躲躲藏藏”,即“捉迷藏”),小女孩則喜歡玩“媽社土”遊戲,這是一種甩接四至六顆小石頭的遊戲,兩三個女孩圍坐一起,首先快捷地一起伸手示手形(拳頭克表示剪刀的二指,二指克表示手帕的巴掌,巴掌克表示錘子的拳頭)決出前後順序,然後按順序玩,將數顆放於巴掌中的石子往上一甩,然後用手背將它們接住,以接得多者為勝。另一種是甩出幾個小石子後,在它們尚未落地之前又將地上的另外幾個石子抓起往上拋,同時將落下來的石子接住。玩這種遊戲的女孩邊玩邊唱童謠:“嗎社土,嗎社土,甩出小石子,甜的東西出來了,糖做的食物出來了……”
男孩子則多喜歡玩“擊杏核(或桃核)”遊戲,每人各出數十個杏核或桃核,將它們分成幾堆,然後將三個杏核有數厘米間距地成一豎排放在台階上,擊者手持一個杏刻,在兩米外之地瞄準這三個杏核擊打,如果擊中其中一個,而這個被擊中彈出外面的杏仁又沒有碰到前後的杏核,擊者就贏得一堆杏核,以擊中最前面的那個杏核為大勝。
男孩還喜歡玩一種彈子遊戲,彈子可以是石彈、鐵彈或彩色玻璃彈。首先在地上挖一個可以放得下彈子的洞,玩的人(一般是兩個人)站在兩米之外,以規定的持握法將手中的彈子瞄準小洞彈出,誰的彈子距洞近就先走一步,又先將彈子瞄準那小洞彈出,而另一個則要用自己的彈子將接近或快落入洞內的對手的彈子彈開以爭取自己先接近小洞,最後以誰先將彈子彈進小洞為勝者,頗有點像現在的高爾夫球最後將球擊進洞的玩法,當然,這是納西窮孩子的遊戲,與這從者如雲、揮金如土的現代闊佬的遊戲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這種“杏核遊戲”不會像高爾夫球場貌似綠茵茵可愛一片實則會對生態環境帶來各種危害。這種簡單的傳統遊戲,當時古城裏我們這一代小孩玩得那麽入迷,每天看著紙盒裏因輸贏而起起落落地增多或減少的杏核,心裏也如水波起落,老想著贏得更多的杏核。
夏日的麗日藍天是古城孩子的福音,大夥可以到傳統允許遊泳的河段裏遊泳,還分為女孩和男孩的河段,男孩遊泳的河段河面寬,河水深,女孩遊泳的河段窄,因此稱為“夾夾口”,意為“狹窄的水溝”,河水也不深,但河岸上都有濃密的柳樹。遊泳後,大家光著身子躺在河邊曬半天太陽,然後相互邀約著去小飯館裏去喝一碗當時只賣五分錢的菜湯,或是去買一塊兩分錢的雞豆涼粉,放在巴掌上,賣者會給你的這塊涼粉上蘸上辣椒、芝麻鹽和一點酸醋,邊走邊吃得不亦樂乎。
下雨天也會使古城的孩子們興奮,因為雨一停,我們就可以去古城的北門坡(一七二三年麗江“改土歸流”後曾建城墻,但因常倒塌而廢棄,留下此地名)處玩一種稱為“吉子吉木母”的遊戲,翻譯成漢語大概的意思是“堵水和環抱水”。下雨後,北門坡上流下好幾條小溪般的水,我們用泥巴築微型小壩將水流堵住,然後在小壩外面旋一個洞,有時在洞周圍還插上小樹枝代表樹林,水從這洞裏成漩渦狀湧流而出。
納西族有個傳統的“牧童節”,納西語稱之為“見丹兒”,是在每年的農歷二月初八,牧童每到這天就相互邀約在一起,大家各湊一點肉食品,在山野放牧的地方歡歡喜喜地唱歌、聚餐。這個牧童節也演變成古城少年兒童的一個節日,我小時,每到這天,一幫小夥伴就邀約在一起,用自己平時節約的零用錢(如沒有,家長在這天也會給一點)買上豆腐、帶上臘肉等好吃的東西,然後到山上或田野裏有樹林泉水的地方去野餐。大家在山野拾柴做飯,在河溝裏釣一些泥鰍,那時淺淺的河溝裏總是躺滿肥嘟嘟的泥鰍,懶洋洋地紋絲不動。而一旦你把穿著誘餌的魚鉤放到它的嘴邊,它便十分貪婪而急切地咬起鉤,全身扭動起來。結果很快就成了盤中食。用這種方法,我們很快就可以釣到一堆泥鰍。那時河溝裏的魚兒也很多,幾個人釣上一會也能釣到不少,湊一頓以魚為主菜的野餐真是易如反掌。我們將釣到的泥鰍和魚和豆腐青蔥混合煮在一起。吃飯時,大家喜氣洋洋地圍攏一起唱一個在納西兒童中極流行的《見丹兒》:“見丹兒,見丹兒,大家一起來吃飯,大家一起來吃肉,大家一起來喝酒。”歌詞歌曲單純明快,它產生在那很難得吃到肉等好食品的年月,只要經歷過那些歲月的人都能理會到當時這些歌詞的美妙和誘惑力。當時能在野外這樣自由自在地大嚼一頓,痛痛快快如脫韁的野馬玩一回,是我們這些孩子歡天喜地的事。
古城是個充滿祥和氣氛和生活諧趣的小區,各種民間組織在周末和節假日開展情趣盎然的活動,我近年來常跑田野,在古城參與或目睹了納西古樂會、書畫會、詩社、同學會、老年會等的活動。參與較多的是一種稱為“化賨”,極有地方特色的民間組織活動。“化賨”為納西語,“化”意為“一群”,“賨”指各人湊東西合在一起,是一群人自願邀約一起,定期聚會的民間互助組織。每次聚會各人都湊一份錢物,先由急需用錢的“賨友”拿去,如此輪流。每個“化賨”或是由一群意氣相投的朋友、親鄰、親戚或同學、同事組成,其中又以女子“化 ”居多,聚會時或在家中擺宴,或到野外野炊。女“賨友”聚會時可以邀請自己的丈夫參加。這種傳統的民間組織不僅在經濟上濟困扶危,同時“賨友”們有事同舟共濟,相扶相攜,是一種既有經濟互助功能,又有濃厚人情味的民間組織。
古城文化、民俗隨歷史滄桑在變遷, 但至今仍然保留了很多古老淳厚的傳統,以饒有當地特色的婚俗來講,過去是履行一整套繁縟的儀式禮節,如訂婚、送酒、擇吉日、安新床、新娘洗頭、新娘告別雙親、火把引新人上路、凈水淋新娘頭,新娘分大小、“回門”等等。現在很多細節已簡化,但仍保留了一些傳統習俗,如以傳統的銅火盆、銅火鍋等為嫁妝,嫁後翌日小姑陪新娘上街買有象征意義的物品,如買蔥以希望所生孩子聰明,買魚以企望夫婦魚水和諧,買松明以期望家庭熱烈光明,買百合以祝願夫婦百年好合,我結婚時(一九八二年),我妻子遵照我母親的叮囑,在我妹妹的陪同下到街上履行了這個傳統禮俗。結婚翌日,新婚夫婦要雙雙“回門”行回拜新娘家人之禮儀。
融儒、釋、道教文化和納西傳統文化於一體的淳厚民風民俗仍然存在於古城民眾的日常生活中。異彩紛呈的民居建構、庭院裝飾,楹聯匾額等,都體現了古城納西人的文化修養和審美情趣。古城中能賦詩、會書法、懂丹青、善吹拉彈唱的居民比比皆是,於是就產生了眾多的文學社、書畫會、古樂隊,其中有“古城壽星樂隊”之譽的大研古樂隊周遊列國,名聞四海,他們用心與靈魂奏出的雪域清音,天賴之聲,傾倒紅塵世人無數。
地靈出人傑,在歷史的長河中,古城中產生了一代代俊傑英才,從四方街走出去闖世界的無數納西族文人學士、專家教授遍布全國各地,有的漂洋過海到國外,他們用古城賦予的靈氣,在異域他鄉抒寫著人生的詩篇樂章。僅僅在我家所在的這條街上,在清代就出了不少舉人進士。民國年間出了國內外著名的大學者、中國西南歷史學宗師方國瑜教授和留日、留美的李耀商、方寶賢教授等。
古城保存至今的很多民俗充分體現了民間相幫共濟的淳樸民風,一家有喪事,遠近街坊鄰居即主動傾力相幫料理喪事,守靈、送靈、擡靈,不遺余力。眾多幫忙的人渲染出一片熱烈的氣氛,融融的人情,減輕了死者家屬心中的哀戚之情。
古城有在喪禮中“哭喪”的習俗,我少年時常有機會聽到這種“哭喪調”,唱者多是死者的女親戚,她們用生動如詩一般的語言,配上一種悲哀的調子,敘述死者的生平,表達自己的悲傷之情。喪禮成了說唱人生悲情哀事的極佳場合之一。古城中有不少以“哭喪”情真意切,常引人落淚的著名歌者。
居民起房蓋屋,街坊鄰居和親朋好友也不計報酬地幫忙,特別在豎柱上梁之日,相幫者更多。新房梁柱上披紅掛彩,貼滿吉祥如意的對聯,新房在鞭炮聲和眾人的號子聲、喝彩聲中巍然豎起。古城的石板路經人踩馬踏,年深月久,路面被磨得很滑,過去常常有石匠自動邀約義務修路,在光滑的五花石上鑿出防滑的槽道。悠悠歲月中,古城民眾滲透在日常生活中的那份古樸的鄉鄰情誼,使古城蘊含了一種濃濃的人間溫情。
選自《麗江歲月與海外萍蹤:楊福泉散文選》,雲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收藏自愛思想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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