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演蒙古人也是很大的挑戰。蒙古人和漢人不一樣,他們有一種味道,一種風情,你要走到原始一點的狀態中。我們去的地方,山頂上只有一戶人家,沒有電話,沒有廁所,這些生活狀態是超乎我想象的。王全安的那個電影是不能留表演痕跡的,我不能演蒙古人,不是說穿上衣服像蒙古人就行,你得是!你不穿他們的衣服你也得像。這個是最難的,裏面有很多微妙的東西。
這也是這件事的魅力——征服一件事情的魅力。你征服了,才會有榮譽感。
它不像學語言,那個畢竟是死的東西,只要想學,每個人都可以學會。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可這個事情,我不覺得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
易立競:你和王全安的每一次合作似乎都能讓你更上一層樓?
余男:幾乎是這樣的。拍《圖雅的婚事》覺得真是扒了3層皮啊。
拍《驚蟄》時感覺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可能是剛從法國回來,想趕快把身上的洋氣給弄掉,完全忘掉那段生活,我就選擇性地失去法國那部分記憶,當你集中精力時,真的能做到。
在巴黎你覺得洋氣是優勢的時候,你就會渲染這部分東西。我現在要演一農村人,我必須讓自己姿態特別低,才能跟他們去學農村人的狀態。只要我虛榮心沒那麼強,我就可以很快進入狀態。
每個人都有虛榮心,你沒有虛榮心為什麼在電視上出現啊?為什麼要去領獎呢?為什麼喜歡榮譽呢?沒有虛榮心你怎麼能做公眾人物呢?你可以說虛榮心也可以說是野心,當你有這方面的天賦和才華的時候,虛榮心就會變成另外一種東西,會讓你的想法變得相對高級一些。
我的生活已經完全是電影了
易立競:有人說你現在的狀態很像當年的鞏俐。
余男:我比鞏俐差遠了。她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我覺得不是一句話、兩句話,一部作品、兩部作品就能說明你達到了她的狀態的,她已經成為一個標誌性的人物了,沒有可能說誰像鞏俐,因為鞏俐就一個。有一天有人說誰像余男,我也覺得是不可能的。
你說第5代導演的好電影哪一個沒有她,而且她不只給中國,而且給亞洲帶來了太大的榮譽。
有一次看《活著》的片花,鞏俐當時已經是大明星了。結果就穿一軍大衣坐在地上休息,自己兜裏揣一個小鏡子,說開拍的時候,她自己拿著口紅,對著小鏡子補妝,然後就上場了。我當時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覺得那個真實的她特別地美。這樣一個電影演員真的很讓我敬佩。在那樣的一個環境下,在那樣的一個身份下,她完全做她自己。她和張藝謀當年的愛情是電影界美麗的故事,美麗的愛情是會被傳頌的。不管現在什麼樣,我覺得那時候真的是太美了。
易立競:你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嗎?
余男:我是。我是敢愛,但是恨不太多。不太容易去恨。
易立競:你怎麼看待電影?電影是一件附庸風雅的事嗎?
余男:我覺得是。過去我會說電影是我的一個信仰,但是我覺得太大了這個說法。電影是我生活裏面不能缺的東西,更進一步說,我覺得電影是我生活中最有魅力的事情。過去電影對我是一種誘惑,把我誘惑進來了。現在我覺得它就像海洋一樣,你投進去之後,才知道裏面有太多不可預知東西,這讓它更有魅力。
易立競:電影如果和你的生活發生沖突的時候,你怎麼辦?
余男:電影和我的生活不會發生沖突,因為我的生活已經完全是電影了,好像從我進電影學院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我覺得很幸福。有些演員可能會在這種沖突中選擇生活,說,跟心愛的人牽著手在海邊坐著是幸福的。但是你不能天天在海邊坐著呀。我覺得那是辛苦之後腦海中的一個場景,不是現實。
易立競:拍電視劇,拍廣告,應該是最賺錢的吧?你兩樣都不做。
余男:有的時候我會這樣子想——我想好好做電影,從錢的角度講,我一年拍一百集電視劇,可以賺一百萬;但是如果你拍一部電影,也能賺一百萬。廣告以後我肯定會去拍,但是現在我還沒有顧及這個方面。
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恰到好處,物質上的東西很好滿足啊,住上好房子,開上好車,穿好的衣服,還能怎麼樣呢?你不能一下子買一百個LV的包,你只能一次背一個嘛。好車你能開多少輛呢?一次也只能開一輛嘛。
易立競: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可是都控制不住自己。
余男:我覺得可能還是不夠充實吧。以前會以你用什麼東西包裝自己來衡量人的身份,這個也可以理解。當你到了超級明星的時候,你什麼也不背,你就是你,你的價值已經由你自身來決定,而不是其他的東西來決定,那可能是最令人羨慕的時候。在這個過程中可能還是需要一些外在的包裝。我喜歡時尚的東西,但是我不願意被這些所累。不能因為沒有這些東西就確立不了你的價值吧,這會讓你沒有鬥誌的。
易立競:你經常處於警惕的狀態?
余男: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感覺,比如去超市你想買瓶洗發水,裏面東西很多,你買這買那結果就忘了買洗發水,我覺得人生也是這樣的。就像我愛電影,知道自己想要做一個很好的演員。可進入電影圈後,太多的東西吸引你,這也好,那也好,等你走了一段後發現,你原來想要的東西離你越來越遠,這時候你再回去拿已經來不及了。人生不可能重來的。
經常我會問自己,我真的想要那個東西嗎?我真的喜歡這個東西嗎?我覺得這種自問很有用的。
易立競:你一般會在什麼時候這麼自問?
余男:一般都是在一個事情結束了一段時間,另一個事情還沒有開始的時候,我會自問前面那件事情真是你想做的嗎?或者說有時候我覺得享受得太多了,我會有點不踏實。每天都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花了很多錢的時候,我就會有這種擔心,會不踏實。也許是沒必要的,但是對我來說有必要。
好的賽車手才能夠在路上急轉彎
易立競:你有過失敗的感受嗎?
余男:我想有過,但是這種感受多是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因為我是個極端極端的完美主義者,很討厭。比如有些事情我知道我肯定沒問題的時候,但卻沒有做到最好,我就特別地難受,就會有失敗感。別人會覺得10分的事情你已經做到9分了,只有1分沒做好,你就摳那1分,這麼要求自己太變態了。
易立競:你用什麼方式抵抗失敗感帶給你的影響?
余男:一個就是特別安靜地在一個地方,誰也別跟我說話,讓我自己把這勁兒過去。要麼就是狠命地玩一場。
易立競:你在電影這條路上走得很順利,你的優勢是什麼?
余男:我的優勢是我不太會去做違背自己心願的事情。一是我願意按照天性生活,二是我會量力而行。再者我這人比較一根筋,做一件事就要做好,就要做到頂級。
易立競:你獲得的那些獎杯對你的意義是什麼?
余男:所有獎杯的作用,只是讓我不用猶豫,確定今天所選擇的路是對的。
易立競:你的一些角色形象和你本人反差特別大,看到銀幕上自己塑造的那些形象,你會有陌生感或覺得驚訝嗎?
余男:會。還會有滿足感,特別是在電影節上。大家看了這個電影覺得演得很好,再看我本人,露出驚訝的神色時,我有點惡作劇的感覺,覺得挺好玩兒的,但這個好玩兒一定是建立在你的作品真的沒問題的基礎上。
像賽車一樣,真正好的賽車手才能夠在路上急轉彎。就像角色和你本人反差很大這種感覺,我還會不停地惡作劇。我覺得真的很有意思。
易立競:你是一個好的賽車手嗎?
余男:現在還不知道,反正我是打了幾個急轉彎,轉得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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