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紹武·梨園影壇兩大師——憶父親梅蘭芳和卓別麟的交往

梅紹武(1928~2005),生於北京,翻譯家、評論家、戲劇家、作家。主要譯作有:《阿爾巴尼亞短篇小說集》、《馬克思和世界文學》、《微暗的人》等。

曾使億萬電影觀眾悲喜交集的著名喜劇演員查利·卓別麟1977年12月25日破曉之前溘然長逝於瑞士,享年88歲。噩耗傳來,我們全家都感到十分沈痛,因為父親梅蘭芳生前和他相交甚篤,時常向我們談起他那卓越的表演藝術,他就像我們家裏的一個老相識似的。母親囑我擬一唁電,但因不知詳細地址,未能發出,頗感遺憾。於是,我便情不自禁地寫下拙文,追憶這兩位同為貧寒出身、奮發學藝而聞名世界的藝術家的友誼,以表達自己對這兩位長輩的懷念,借此也可代表卓氏的一個中國朋友的演員家庭向他表示深切的悼念,向他的夫人和家屬表示親切的慰問。

1930年5月裏的一天,父親抵達洛杉磯的當晚,應劇場經理的邀請出席一次酒會,那裏聚集著許多文藝界人士。父親一到場便受到熱烈的歡迎,剛剛坐下,迎面走過來一位神采奕奕的壯年人。父親覺得似曾相識,正在思索之中,經理站起來介紹道,“這位是卓別麟先生。”

卓別麟一邊和我父親緊緊握手,一邊說道,“我早就聽到過你的名字,今日可算幸會。啊,你原來這麽年輕就享有這樣大名,真可算世界上第一個可羨慕的人啦!”

當時,父親36歲,卓別麟也不過41歲;但兩人通過艱苦的藝術實踐,都已經在表演上達到了不平凡的水平。

那年年初,父親率領梅劇團抵達美國,先後在紐約、芝加哥、舊金山、洛杉磯、聖地亞哥和檀香山六個城市訪問演出,歷時半年之久,共演出72天戲。前三站都獲得很大的成功,轟動了美國藝壇。第四站來到洛杉磯這個電影名城,更受到美國電影和藝術界的熱烈歡迎;在以約翰·波特市長為首的60多名洛杉磯知名人士所組成的歡迎和贊助委員會名單上,就有著名影星卓別麟、範朋克和瑪麗·璧克福以及名導演西席迪米爾等人的大名。

50年代末,父親回憶當時的會見時說,他在國內看過卓別麟獨創的流浪漢喜劇影片,印象裏他是個矮個子,身穿一件破舊的短禮服和肥腿褲子,反穿著八字腳大皮鞋,頭戴一頂小號圓頂呢帽,手拿一根竹手杖,再加一撮小胡子,完全是一副使人忍俊不禁的幽默而滑稽的樣兒,可是見到的卓氏本人卻原來是一位風度翩翩、態度嚴肅而和藹的英國紳士。父親向卓別麟表達了自己對他的藝術的喜愛,稱贊他在無聲電影裏完全依靠手勢和面部表情,細膩地體現內心的活動來表達劇情,而且讓觀眾都能看得懂,確實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啞劇藝術。卓氏對於父親很能了解和欣賞他的表演,感到高興,因為那時他正受到有聲電影的沖擊,無疑電影中出現對白會在一定程度上使表演藝術水平下降,尤其是給他的啞劇動作造成困難。卓氏告訴我父親,他早年也是舞臺演員,後來才投身電影界的,並征詢京劇藝術中醜角的表演技術。父親答道,中國京戲裏醜角也是很重要的,藝術也是很高的,可惜這次帶來的節目當中,這類角色不多,希望他今後有機會訪問中國,必能看到京劇界許多醜角的精彩表演。又說自己的老前輩當中就有一位是名醜蕭長華先生。兩人好像久已相識的知己,就藝術表演問題攀談良久,十分融洽,最後還合影留念。

當時美國電影正在經歷一條從無聲轉為有聲的嶄新道路,出現了有說白,有表演,有時再插入一段歌唱或舞蹈的電影,這種趨勢頗受觀眾的歡迎,但如何組織得更加巧妙卻仍在探索之中。也就在這一時刻,父親訪美帶去了中國古典京劇,許多電影導演和演員從洛杉磯趕到紐約和舊金山去觀看,發現京戲中的唱做念打安排得既巧妙又高超,於是競相轉告有聲電影的趨勢頗有許多地方與京戲相似,因此父親來到洛杉磯,受到電影界熱烈而隆重的歡迎,便不足為奇了。有的演員起先對這種議論不大相信,看過之後方信傳之不謬。

好萊塢電影界為我父親舉行了一次盛大的歡迎會,父親記得那天其他電影界人士均穿禮服,早已到會,卓別麟先生是最後一個匆匆趕來的,穿著便服,沒系領帶,但十分瀟灑。他一到場,就引起大家的註意,相互悄悄傳告,“卓別麟來了!”不少演員還站起來,對他表示尊敬,充分表明他當時在電影界的威望已經相當高了。卓氏對我父親說他正在拍攝《城市之光》,剛從攝影棚抽身趕來,沒來得及回家換裝,連連道歉。那次會上,不少演員感謝我父親把具有優秀傳統的中國古典戲劇介紹給美國人民,使他們得到極大的藝術享受,而且對美國電影界的影響也是很大的。他們覺得從中得到了不少啟發,認為中國京劇表演藝術是他們“寶貴的參考品”。

父親後來訪問了好萊塢,範朋克和瑪麗·璧克福堅持邀請他住在他們夫婦的別墅裏。許多電影公司也爭相邀請他把他的幾出戲就地拍成電影,父親因有約在先,還需去檀香山演出,感謝他們的盛情,婉言謝絕了。不過,他在紐約演出時曾允許派拉蒙公司駐紐約代表在他演完戲之後就在劇場裏隨便拍了一段新聞片,因條件沒有攝影棚那樣優越,照得並不太理想,但是今天看來也是相當珍貴的資料了。父親當時參觀了卓別麟、範朋克和瑪麗·璧克福合辦的聯藝公司和其他諸如二十世紀、米高梅、華納兄弟、派拉蒙、雷電華、哥倫比亞等14家電影公司。在參觀時,父親再次見到卓氏,他竭誠招待,並介紹了拍攝電影的情況,兩人又照了一張像片,一個穿著中式服裝,一個穿著筆挺的西服,面帶微笑,手握著手。兩位藝人當時正當壯年,各自在藝術創作的道路上獨樹一幟,彼此仰慕,彼此勉勵,結成了深厚的友誼。今天事隔49年,重看這幅照片倍感兩位藝術家之間的友誼親切而誠摯。

父親訪美歸來後,在30年代中期看到珍妮·麥克唐納、納爾遜·埃迪等影星演的那類載歌載舞的電影,覺得其中時而道白、時而引吭高歌一曲,穿插別致,頗有些地方似京劇的組織安排。當然,父親訪美後,中國京劇的組織法是否真正給予當時美國某些電影一些影響,這要由美國電影史學家根據當時報刊的評論資料,自己來研究下判斷了,我在這裏不敢遑論。不過,看過隨同我父親一齊訪美的齊如山先生1933年所寫的《梅蘭芳遊美記》和父親那部《我的電影生活》以後,不免使人覺得這種影響又確乎是有那麽一點的。

1936年3月,卓別麟和寶蓮高黛拍完《摩登時代》後結婚,蜜月旅行訪問亞洲,路經橫濱、上海、香港、新加坡、爪哇和巴厘等地。船抵上海停泊兩天,卓別麟和我父親在上海文藝界招待他的宴會上再次會晤。他感慨地說六年前兩人初次會面時頭發都是黑的,而今他的頭發已經斑白了,這真是太不公平了。父親說:“您比我辛苦,每一部影片都是自編、自導、自演、自己親手制作,太費腦筋了。我希望您保重身體。”兩人又合影留念。

卓別麟提出要再看看京戲的願望,可惜當晚父親沒有演出,就建議他去觀賞馬連良先生在新光大戲院的演出。最近我在北京市文聯大會上遇見馬連良夫人,征詢了此事。馬伯母回憶道,那天上演的劇目是《法門寺》,卓別麟夫婦到場時受到觀眾熱烈鼓掌歡迎,他也頻頻招手致意。卓氏一邊細聽馬先生的大段唱腔,一邊在膝頭試打節拍,並說,“中西音樂歌唱,雖然各有風格,但我始終相信,把各種情緒表現出來的那種力量卻是一樣的。”演出後,卓氏夫婦登上舞臺和扮演知縣的馬連良合影多幅照片。卓別麟還對劇中的醜角賈桂的表演很感興趣,自己也想扮個賈桂,再和馬先生合照一張,但因他次日清晨就要乘原輪離滬,時間不容許他化裝打扮,未能如願。馬伯母說,“這真遺憾。如果照了,那該多好啊!不過其他幾張照片,我們都還珍藏著,其中還有一張兩人面對面拱手作揖的吶。”也就在那天晚上,父親還陪卓氏先去觀看了同臺上演的一場連環本戲。卓氏對京戲的愛好,可說是真夠濃厚的。

據卓別麟之子回憶說,他父親那次亞洲旅行回到美國後,摯友範朋克在家中設宴歡迎他歸來,他整夜都用中國話同範家的華裔仆人交談,驚動四座,大家都對卓氏的語言天才贊佩不已,一時傳為美談。

轉瞬四年又過去了。

卓別麟在1940年完成了那部反對德意法西斯主義的著名電影《大獨裁者》,父親那時已經移居香港。當地的利舞臺經理想獲得該片的首演權,知道我父親和卓別麟相識,便再三請他致電代為征詢。父親因曾在該劇院演過戲,友情難卻,便答應一試,並在電文末尾提到自己不久前曾在該劇院演出過。卓別麟很快就復電同意,據親友後來的分析,一來因為兩人的友誼關系,二來因為電文中那末一句話多半起了很大的作用,卓氏相信我父親能在該處演戲必定是個很好的劇場,所以欣然同意。當時,美國電影在香港通常都在皇後和娛樂兩家影院首演,唯獨《大獨裁者》竟在中國人辦的一家主要上演粵劇和京劇的劇場首演,確實是個罕見的例子。

我還記得1941年秋,利舞臺為了感謝父親的協助,特地在星期日上午安排了一場專門招待他,父親帶我和葆琛兄去了,當時我們兄弟倆都在九龍青山嶺南大學附中念書。父親看後極為贊賞,後來還一連看了七次,嘴裏常常談論它。我想這主要是因為父親當時對德意日法西斯主義的痛恨,他本人見到日本軍國主義瘋狂侵略中國,屠殺祖國人民,義憤填膺,毅然退出舞臺,不與敵偽合作;《大獨裁者》對於希特勒、墨索裏尼之流的法西斯分子無情的諷刺和狠狠的鞭撻,正合父親的心意,老朋友的傑作替他消愁解恨。他常常對卓別麟那種大無畏的精神表示羨佩,逢友便問,“看過《大獨裁者》沒有?快去看看。”甚至對於我當時只是個13歲的小孩也問,“你喜歡其中哪一場?”

我說,“耍氣球那場戲挺好玩。”

父親問,“你明白那是什麽意思嗎?”

我答不上來。父親便解釋道,“那是諷刺希特勒的瘋狂野心啊。他妄想統治全球,肆意玩弄那個地球儀,用腳蹬,用頭頂,得意忘形,不可一世,最後地球儀啪的一聲破了,他的美夢也會跟那個氣球一樣破滅的。”父親接著還給我解釋了理發室裏那場戲的涵義,兩個獨裁者各自為了要比對方高出一頭,扭動座椅的轉輪使其升高,最後幾乎達到天花板那裏,座椅嘩啦一下子垮下來,把兩人摔個大馬趴,意思也是諷刺那兩個狂妄的家夥早晚會垮臺的。父親還解釋了其他幾場表演,可惜我現在都不大記得了。總之,現在回想起來,父親當時對於這部電影的政治涵義是相當敏感、深刻領會的。

對於卓別麟在這部電影裏的純熟演技,父親也是很折服的。他舉出卓氏舞弄地球儀時縱身一躍,跳上桌子,身輕如燕,矯健靈活,另一場用雙手抓住窗簾,幾下子就幹凈利落地爬到半空中,這都跟他的紮實的幼功很有關聯,一般人是不容易做到的。另一場戲中,卓氏扮演理發師,按照所配的古典音樂節拍,一招一式地給人理發刮胡子,樂畢,理發全過程也完畢,父親說這真是一場絕妙的藝術表演,看得出是卓氏動了不少腦筋,反復推敲,精心設計出來的。

關於卓氏早期扮演的小流浪漢的形象,父親也有過好評,常常提起他在《摩登時代》裏扮演的那個小工,在資本主義社會的工廠裏分工專擰螺絲扣,被折磨得從早到晚雙手總在做那擰動的單一動作,出了工廠大門見到婦女身上的鈕扣也誤當螺絲扣,跑上前去不由自主地擰它一下,引人發笑。父親理解卓氏在這裏是深切同情工人苦難的遭遇的,認為他的表演意境較高,不同於那種單純追求噱頭而無多大意義的滑稽表演;他冷雋幽默,內心活動深藏不露,流露“一種富有詩意的、含蓄的像淡雲遮月、柳藏鸚鵡那樣的意境”,令人回味無窮,而且令人笑中有淚。在《大獨裁者》中扮演酷似墨索裏尼那個角色的賈克·奧凱就曾對卓別麟的兒子說過,“你父親有一種本領,能使你喉中哽著淚珠,讓你在笑中把它咳了出來。”

二次世戰後,卓別麟由於戰時曾呼籲開辟第二戰場,冷戰時期對美國政府驅逐作曲家漢斯·埃斯勒一事提出抗議等等原因,受到參議員麥卡錫所操縱的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的傳訊,一些報刊也對他進行惡毒的人身攻擊。卓氏乃於1952年在氣憤之下離開了他居留40年的美國,返回故鄉英國,後又定居在瑞士洛桑附近的韋威村。美國檢察長當時曾宣布不再允許他入境,等於把他變相驅逐出境了。父親當時聽說此事,對於美國當局如此對待卓氏這樣一位大藝術家,甚感驚訝,憤憤不平,時常打聽他的處境,對他十分懷念,後來聽說他還在繼續編演電影而感到寬慰,但父親沒有能看到他後期的幾部電影。

1954年,父親聽說周總理在日內瓦會議期間宴請卓別麟,並請他觀看《梁山伯和祝英臺》電影,甚感高興,以為卓氏很可能重訪中國。卓別麟當時看完《梁祝》,潸然淚下,誇贊它是部好片子,希望中國多拍這類電影,並對該片的優缺點提出了中肯的意見。他還對中國記者說,“你們有數千年的文化,希望你們能充分發揚優秀的文化傳統,你們的成就會吸引整個世界。”又說,“我到過中國,但那是腐敗的中國,幹罪惡勾當的人可以逍遙法外。現在的中國已經歷了巨大的變革,一切都在進步。你們是朝著正確的方向和正確的道路上前進。”卓氏這一席對中國充滿誠摯友好的談話,我父親當時是聽到了的,心中對卓氏十分感激,我想廣大的中國人民也會永遠不忘的。

50年代末,父親對一位從海外歸來的朋友說,“我尤其盼望卓別麟先生再到中國來,看看我們的建設,順便也看一下我新編的《穆桂英掛帥》比當年如何?”遺憾的是父親在1961年病逝之前,兩位朋友一直沒有機會再歡聚一堂,重敘友情。

父親和卓別麟都是三代藝人世家出身,少年的境遇也頗相似:年幼喪父,家境貧困。我父親靠伯父撫養成人,卓別麟進過孤兒院和貧民習藝所;父親6歲學戲,卓別麟5歲時因母親嗓子突然嘶啞而登臺代母奏藝。兩人刻苦發奮學藝,勇於創新,精益求精,從而震驚藝壇,但他倆從來都不以為自己是什麽天才。父親說過“我是個笨拙的學藝者,沒有充分的天才,全憑苦學。”關於父親青少年時代的勤學苦練,我在《憶父親的藝術生活》一文中已有過記載,這裏不再贅述。單說卓別麟先生,他常常為了拍好幾個鏡頭而不停地工作數日,累得精疲力盡,有時沒有卸裝就回家往床上一躺,兩個年幼的孩子不認得這位穿大皮鞋、戴小胡子的流浪漢是誰,卓別麟摘下一半小胡子,作個怪臉說,“是你們的爸爸呀!”“這就是作為一名演員的難處。表演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是汗水,百分之一才是天才。”還對他們說,“人們稱我為天才。我壓根兒就沒想做那樣一位。我不過是按照我所見到的,我所感受的,把事物反映出來罷了。”

兩位藝人成名之後,並未忘記苦難的過去。父親一生從不驕傲自滿,待人一向謙虛和藹,在舊社會每逢賑災義演時都是義不容辭地參加,同行或甚至一些陌不相識的人遇到困難,他都盡力解囊相助,這是京劇界許多內行人都知道的事實。卓別麟一生扮演過許多角色,大都是資本主義社會最低層的“小人物”,諸如補鞋匠、理發師、清道夫、士兵、小販、雜技團的小醜、乞丐、失業者、孤兒等等,寄深切的同情予他們。他的化裝室簡陋不堪,範朋克曾建議他擴建得精致華麗些,他答道,“我如果有那樣一間化裝室,便刻劃不出小流浪漢的形象來了。我需要的是一個跟他的身份相稱的地方。”

他倆在幼時都沒有讀過幾年書,十分珍惜光陰的寶貴,抓緊時間學習,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化和知識水平。父親除專心鉆研京劇本行業務之外,還學習南方昆曲和其他地方劇種的長處,學習繪畫,學習英語。卓別麟有空就讀文藝和哲學著作,他喜愛閱讀狄更斯、莫泊桑和馬克·吐溫的小說,從中吸取這些大作家對“小人物”的刻劃的養料,以豐富自己的表演。他一生不愛出席無聊的宴會,寧願呆在家裏伏案讀書寫作,或是踱來踱去,反復思考他下一部電影的創作計劃,臥室裏的地毯讓他走得都在中間磨出一道深深的足痕,他珍惜那條刻著他嘔心瀝血記錄的舊地毯,一直堅持不讓他的妻子給他換掉。小卓別麟說,“時間!爹爹總是把它看成好像是寶貴的珍珠。”

兩位藝術家高貴的品質,勤奮的學習精神,是值得我們後輩向他們認真學習的。

如今,藝壇上的兩顆巨星均已殞落,使人不勝惆悵,無限懷念。但是他們奮鬥一生為世界人民留下了許多寶貴的表演藝術遺產,他們所塑造的許多藝術形象令人難忘,這種不朽的功績會永遠記載在世界文化藝術史中,兩位大師會永遠活在人們的記憶之中,同樣,兩人的友誼,我想,也會為人們所樂意傳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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