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我是個壞男人或者生日快樂

1、

我在房間裏看CHANNELV。我聽到她的聲音從隔壁傳到窗外,再從窗外傳到我的房間,後來我發現她好象是在窗外的空中。我的窗是鎖著的,但我還是看到了這個女人的頭發在窗外飄。

她是那種很誇張的女人,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要做什麽我都會支持她,所以我現在除了待在房間裏,其它什麽也沒必要去做。在我看來,除了我,她搭介的人好象都是和她不搭介的,想和她搭介的人她又不去搭介。所以有時候她會突然象頭困獸。我看過她寫的一個故事,故事的好象是:我在他的臥室裏很辛苦地流眼淚,他來敲我的門,他說你不要開電風扇,那電風扇危險。我說你不要管我。他第二次來敲我的門,他說你不要開電風扇。他第三次來敲我的門,他說你不要開電風扇。我說你如果再說這句話我就跳樓。他第四次來敲我的門,他說你不要開電風扇。結果我抱著被子跳了樓。

所以,起碼她是有跳樓傾向的。如果她真的跳下去了,我不會傷心,但是我會在很久很久以後非常非常傷心。

盡管我這樣想,但我還是去敲了他們的門。我敲著他們的門,我喊著他們的名字,我說你們還好嗎?他們說我們很好。我沒辦法。我說拉丁請你把她弄下來,那樣很危險。

2

努努在敲我們的門,他是我喜歡的詩人。去年我去北京時有人告訴我努努也從上海去了北京,我打電話給他,我說我想見你。他說不要見了。我說我沒見過你,所以我是一定要見見你的。他說那我為什麽一定要見你呢?我說因為我挺好的。

我喜歡努努那只無法完全睜開的左眼,努努從不直接面對我的眼睛,因為這他顯得很美。如果我說一個男人美,那麽這個男人一定是安靜的,大眼睛、厚嘴唇、孩子般的無邪表情。但努努的美有點特別,他的美帶著一種酸性。

努努總是半側著他的頭,目光看著別處,我覺著我們象一對兄妹。吃完烤肉我們一起去了三裏屯酒吧一條街,在那裏我們顯得動作特別遲緩。後來我說我要回去了。我說努努你住哪裏?努努說他住在通縣的一個朋友家。我說通縣很遠,你打車回去嗎?他說你不用管我了。我說你要去什麽女人家嗎?他說不是的,反正你不要管我。我說你是不是沒有錢打車呢?我可以幫你付車費的。努努說他可以住在城裏的另一個朋友家。我堅持要送他。車到達目的地時我說我在車裏等你,如果你十分鐘之內不下來就證明你找到了你的朋友。努努下了車,然後他把我拉下了車,月光灑在他臉上。我說幹什麽?我是不會跟你上樓的。努努說我沒有朋友住在這裏,我不想你浪費等十分鐘的車錢。我們開始在街上走,我說努努你的詩句總是讓我傷痛,但它又象是一種撫摸。努努笑我。我們找了好幾間招待所,可所有的門都上著大鎖,而且都敲不開。我說我送你去公共吧浴室吧,說完我就笑了,好象他是不太可能在浴室過夜的。我說你還是去電影院吧!到了電影院,買了電影票,我說好吧我們說再見吧!到了家門口我才發現忘記帶鑰匙了。我住的是一個朋友家,我的朋友也不在家。我在家門口等,越等越冷,後來下雨了,我咳嗽了,我決定去找努努,我記得在走向電影院時努努說過北京有很多門,這個地方叫和平門。我從和平門裏開到和平門外,我一走進電影院就找到了努努,他正歪頭睡著。我說我鑰匙沒帶,家裏也沒人,我來找你。我們兩個一起看電影,那是一盤一點也不清楚的錄像帶,好象大家都在睡覺。我越來越冷,最後努努說太冷了我們走吧。我們找了幾家酒店,當時是二會期間,到處都客滿。最後努努說我們去通縣。汽車一上京哈公路就開始下雪了。我的嘴裏有一股冰淇淋的味道,感覺象是到了外地,我們的手指、手心、手腕開始隨著身體的晃動而舞動,被空氣舞動。我們在北關環島停下,我說努努你先下車去問問這裏的酒店有沒有房間。努努一下車就對著亭臺樓閣向左轉三圈,然後再向右轉三圈,我看見他笑得很開心。我們終於有了一個房間。我說努努你身份證上的名字是什麽?我怕被當成狗男女給查了。努努報出一個十分好笑的名字。我走進浴室洗澡。我走出來後努努走進浴室洗澡。努努是圍著毛巾裸著出來的,他頭發濕濕的樣子很好看。我們看了一會兒CHANNELV,他說我們做愛好嗎?我說無所謂。然後他睡到我身邊,他吻我的背,他一直在我的背部,我一直沒有機會看到他的左眼,我們是想做點愛出來的,但彼此感覺很一般,所以做了一半就都不想做了。

3

我喜歡GOYA酒吧。這裏的光線使每個人看上去都很美。這裏有美麗的女老板,這裏有六十種馬添尼。今晚我一個人坐在那裏聽音樂,我在不同的地方聽我喜歡的音樂,這樣我會有一種和這些音樂是親人的感覺。

坐在我對過桌上有一個我喜歡的畫家。他身邊有很多男人。他們向我拍手。我說你們是在向我拍手嗎?他們說是的,你可以坐過來嗎?我說好啊!他們問我一個人在幹什麽?我說在喝酒。他們問你為什麽一個人喝酒,並且一個人在酒吧喝酒?我說這樣很爽。他們說你為什麽要爽?我說爽了我就很善良。那個我喜歡的畫家問我你通常是怎麽觀賞一副畫的?我說第一次看一副畫我只看吸引我眼睛的那一部分。第二次看我看色彩。第三次我會看一眼閉一次眼睛。第四次看我會鉆進去看。他們中的另一個人問你為什麽要在夜晚戴這種藍色鏡片眼鏡?我說有時候我喜歡這樣。接著有人說我虛偽。那個我喜歡的畫家開始摸我,我不想讓大家尷尬,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他的畫。我說你好象很忙嗎?他說瞎忙。他們要離開的時候,有人說我們回家了,你們兩個回家吧!這話讓我很吃驚,我開始失落。畫家遞給我一支雪茄說送給你一支雪茄,你可以把它當成別的東西。我說我是不抽雪茄的,雪茄不是我抽的。他說你為什麽不抽雪茄?我說雪茄不是我抽的。

我受了打擊。如果在我特別需要愛撫的時候,如果我把手伸向一個男人的身體卻什麽也摸不到,我會很失望,我一下子就會性冷淡。今晚我並不想要什麽愛撫,但今晚這個我一直喜歡的畫家男人給我的感受,卻比這糟糕得多得多,比一百個糟糕都糟糕。

在夜晚出門,我希望我的夜晚同時具有特殊場合、戲劇性情節、以及和什麽人相互之間的美妙感覺。而事實上我的每一個夜晚從來不曾同時具有以上三種內容。我知道我失落在哪個地方。

我出現在努努住的酒店大堂,他下樓的時候我快要哭出來了。我們一起來到陰陽酒吧,坐下來時我們發現酒吧裏有一個有點意思的男人和一個有點意思的女人。我的視線對著那個女人,努努的視線對著那個男人。我和努努同時重新站起來。我們換了下位置。過了一會兒我們都笑了。努努問我你笑什麽?我說等一下告訴你。我問努努你笑什麽?努努說我也等一下告訴你。我們喝了好幾杯咖啡。我們很快就離開了。我問努努剛才為什麽笑,努努說因為那個女人的鼻子太難看了。努努問我剛才為什麽笑,我說因為那個男人的嘴太難看了。我們在超市裏又買了些凍咖啡和漁父之寶。我們找來找去還是來到了GROOVE,鈕扣放DRUM'NBASS給我們聽,我和努努在舞池裏走來走去,直到把一對在跳兩步的老外轉得不想跳為止。最後實在沒地方可混了,我們算了算今晚總共花了兩百二十六塊錢。喝了那麽多咖啡,睡是睡不著了,怎麽辦?

我們來到努努的家,我們洗了澡,努努挑選了一張唱片之後就睡在我背部,他的頭枕在我肩上,他的氣息飄送到我頸部,他用極輕的聲音說有時候我聽這音樂就會哭,很幸福的感覺,但卻悲傷,就是想哭。我們重復聽這段小提琴。我說努努有時候我真的希望可以為我的愛人去死。努努說我希望可以和一個女人都有這種感覺,而且是長時間的。我說你說這很難嗎?他說我現在不喜歡隨便和人上床,我會尷尬,其實我一直都會尷尬。我們好象是很快睡著了。早上努努去工作,他的職業是畫壁畫。我繼續睡在他家。回想著他早上吃餅幹的聲音和昨晚窗簾之間的月亮,看著他睡過的位置,我很惆悵,也很舒服,晃來晃去的。我知道這麽問有點傻,但那個圓月亮為什麽那麽巧停留在沒有拉好的窗簾之間,為什麽那麽圓,而且正好就被我看到呢?

4、

總有些難以理解的事發生。我的女朋友在她的生日之夜,一只腳踩在窗架上,另一只腳踩在我的肩上,我仰頭看她,她看著窗外天空,我們在七樓。

她說今早我給爸爸媽媽寫了一封信:給我我愛看的世界,給我美麗的大船,烏鴉已經墜落到地面,這裏黑的什麽也看不見,今天我扔掉了化妝袋裏所有的性愛工具,我不能再用它們了,殼碎了,果汁翻了,翅膀斷了,手臂沒有了,我以為品嘗會令我歡笑,我是個傻瓜嗎?我的翅膀會回來,會再次歇斯底裏、失敗、失落、和旋轉,我願意是一個小女孩、雨天屋檐下的小蘑菇,那樣我就不必去面對死亡,那樣我就還有時間,我同樣願意在年青時死去,在破碎中留下,快速地活著,因為也許這是最後的一站,誰知道?都沒關系。月亮就象孩子的臉。

接著她開始唱歌:夏天徹底走了,夏天走了,我們去哪裏?當夏天走了,我們去哪裏?她這樣唱歌,好象不是唱給我聽的,她這樣唱歌讓我擔心她會突然掉下去。

她總是喜歡用“月亮就象孩子的臉”這句話,我一點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5、

這個晚上整個感覺有點裝腔作勢,包括那個恐怖的生日派對。他們都說爽,我也說爽,其實我沒什麽爽的,但是說還是要說的。小妖怪突然坐起來說要撒尿,她往樹林裏鉆,然後又轉身回來,好象在猶豫什麽。最後我說我看得見你人,但細節是看不見的。她說好的。但還是有些猶豫。最後她往草地的另一頭走去。我看見明晃晃的一個人蹲下來,我覺著她蹲了很長時間。鈕扣開始在亭子邊兜圈子,大家開始跟著她兜圈子,每個人的雙手搭在前面一個人的肩上,大家的眼睛看著鈕扣的鞋,七個人的節拍和協調性一模一樣。

他扭我也扭,有一種陌生的感覺。鈕扣的拍子不穩,所以開始的時候我們的腳經常跟著換,總有突如其來的變化,後來越來越順,速度越來越快。我聽見有人說“爽!”。

在這樣黑暗的情況下,七個人中最起碼有七個人有恐懼。因為太黑了。我們這些上海人是不會真正去接觸黑暗的,我們碰到的是帶著光亮的黑暗,因為我們伸手就能摸到燈,而在這裏我們必須得等,等天亮,我們是無能為力的。倒不是怕什麽具體的東西,在城市接觸的東西還在。東西也就是這些東西。我們基本上都是過夜生活的人,但在這裏我們碰到的是夜,過夜生活和夜是不搭介的。我們這些人,睡在哪裏,都不可能是睡在夜裏的。

6、

頭在南京開生日派對,我知道那是因為這裏有她最愛的男人,我十分不明白她愛他,卻為什麽和拉丁在一起。她因為愛他,所以想在過生日的時候自己對自己好點,見到他,但她又想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所以就把十八個人從上海帶到南京過生日,這可以理解,但是我實在不習慣這麽多人一起去什麽地方,可頭說你就把這當一次春遊吧!

我看見小妖怪在草地上小便,臉對著大家,我很難受,我就一個人晃。這個亭子象一個八卦圖,我一直在轉。他第一個跑上來跟著轉,他說你停一下,等我一下。我說看著我的腳跟。

大家陸續上來了,鳴鳴也上來了,我們一直在走,我想怎麽走就怎麽走,我後面有三個嘩啦一下倒下去了,太爽了,草木皆爽。

聽見有人說“爽!”我一下子就沒勁了。我當時是不希望聽到有人把這話說出來的,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我一個人坐到亭子的另一邊,當時不想有人來打擾我,我只想聽聽狗叫。草叢裏有怪怪的聲音,我是不敢說我覺著那是什麽聲音的,有些事知道就知道了,不能隨便說的。我只可以說那聲音有節奏,象一段很妙的DRUM’NBASS。他上來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讓我想起一部法國電影。這話真傻。他說如果早三年我認識了你,我會愛上你。我說我不知道什麽是愛,我只有十九歲。關於這個我跟他說了十分鐘他就是不懂,我是巴望著他可以懂的,否則我早就離開了。

7、

回到酒店我們去了我和鳴鳴的房間,我看到那個男人眼睛紅紅的,我知道這是酒精的作用。頭過生日,辦恐怖的生日派對,她在舞臺上放個話筒,拿著個大皮鞭抽舞臺。那時已沒有什麽客人了,只有我們這些從上海跟來的人,這時才是派對真正的開始,這時大家才開始喝香檳,快樂的香檳是很容易醉的。從中山陵回來他想做愛,我也有點想,我們決定去敲法國DJ的門,可法國人睡得很死。門是我去敲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去敲,我知道我去敲了這個門,我就徹底不會想做了。在這件事上我好象莫名奇妙地一直在唱主角,所以我會去敲這個門,但是門就是敲不開。後來大家個人回個人的房間睡覺,我打電話給頭,電話剛被接起來就被擱下了,我聽見頭跟他男人吵架的聲音。他們有時說英語,有時說廣東話,頭還說上海話,聽起來象西班牙語。

在上海時大家就說好生日派對結束後一起去中山陵的。可最後只去了七個人。我們到了一個亭子,這個亭子長得象公共汽車的臉,這個亭子前有一大片完美的草地,有斜坡的,我就躺了上去,先坐後躺。接下來露水把我和草地接觸到的地方都弄濕了,天是陰的,我看著這個天,耳朵裏就出來了很多莫名奇妙的音樂,我發覺每一個聲部和每一種樂器都是立體聲的。陳松開始用啤酒瓶在垃圾桶上面敲,敲碎了很多瓶子,差不多是敲一個碎一個。我跟著他的鼓點自己在唱歌。接下來那個人就在我身上了,他說什麽我忘了,反正是想和我做愛的意思。我覺著做愛好就好在莫名奇妙地做。可我回答他什麽我也忘了,當時真的很想和他做,但是我沒力氣脫衣服,他當時如果脫我衣服的話,我肯定會和他做。後來他走了,我就想撒尿了。後來我選了一塊地方,我覺著這是一塊沼澤地,我有一些猶豫,到底是尿還是不尿,這時他說沒有人會來看你你尿吧。我當時想有你這句話就行了,看不看我也管不到了。

我愛上海,因為上海是母的。我喜歡上海女人。我現在的女朋友就是上海女人,我們正式同居已有半年。我喜歡她的中國女人的身體,西方女人的腦袋。她對我非常好,又時不時地閃出些妖氣。這很奇怪,我想那是因為她愛我。我喜歡天天和她做愛並且抱著她熟睡。這次她帶了幾個樂隊來南京過生日,我不明白她為什麽選擇南京,我想她更愛上海。我和她先回了酒店,我彈木吉他給她聽,她穿著我給她的生日禮物在床上跳舞給我看,我看到她乳房的細微顫動,我開始吻她,我撫摸著她的小屁股,在我正準備脫褲子的時候她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你只給過我一個晚上的高潮。我繼續吻她,她經常會在床上亂說話,這我已經習慣了。她說愛情?我找對了房間卻拿錯了地址!多麽愛你這張孩子般的臉,愛你的吉他,愛你的不負責任,愛你毫無原則的熱情,愛你的詩歌,你的詩歌證明了你是個大爛人,你品嘗每一片嘴唇,我不愛你,我愛你,我不愛你,你是一張通往西班牙的地圖,我跟隨你的每一個動作,我不愛你。我愛你的器官,愛你的溫度,可我就是不爽。我愛拉丁音樂,它讓我接觸苦痛,卻又給我足夠的力量讓我用詩一樣的節奏唱出苦痛。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她邊說邊打開窗爬到了窗外,我一直在吻她,她的身體突然脫離了我的嘴唇在窗架子上站了起來,她站出外窗,手拉扶手,一只腳踩在窗架上,一只腳踩在我的肩上,這很刺激,我非常想立刻把這個乳房高聳的瘦高女人放在我身體之下,但她的腳踩著我的肩,重重地踩著,我不敢大動,我怕她會掉下去。我說我的愛人請你下來吧!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話,腳趾還動來動去。她不打算下來,我們這樣實在有點傻,和今天晚上她用皮鞭抽舞臺的那段表演一樣傻。我可不要我的女朋友是這樣的。我很累,我很想用手去拉她踩在我肩上的腳,但我覺著那動作實在不美麗,我的小寶貝似乎瘋了,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開始感到無趣,既無趣又尷尬。

9、

我的身體如果能迅速接收到一個男人身體的信息,那就表明我要這個男人。我不知道“我的要”到底是指哪些具體的東西,我只知道全部的我在為之振奮,感覺就象是上了一輛冰淇淋做的小汽車。

我第一次見到這個西班牙混血兒是在1221餐廳。我看到他的側面、半側面、背影。我知道我要這個男人。

第二次見面是在幾個月以後,在97俱樂部。我們簡單地向對方介紹自己,互通目光,雖然總共不會超過五分鐘,說再見時我知道我們已經彼此勾搭上了。

第三次見面又是幾個月以後,在ZOOBAA,當時有很多朋友在,他不停地給我買酒喝,後來我們上了床。那是在他媽媽的家,那裏非常大,有一個大花園,這讓我有點不自然。他拉著我的手來到三樓,然後他說錯了,然後他拉著我的手來到四樓。他的家和很多老外家一樣,有很多中國古董,我是很自然地躺下的,就象當晚的喝酒和聊天。他開大空調,點起蠟燭,然後脫衣服,他躺在我身邊抱著我,一動不動。我喜歡他的一動不動。我很怕這個古董床,我拿起他的手指,我把他的手指含在嘴裏。他迅速地開始撫摸我,我們開始做愛。他象是那種非常愛我的、可以永無止境地做下去的男人,我很享受,只是我始終有個信念,那就是絕不能讓他覺著我不怎麽樣。

一個月以後,我想起他曾與小暉交換過卡片,我讓小暉把他的卡片傳真了過來。我給他電子郵件,我說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禮物,現在我也要給你一個禮物,請告訴我你的地址。他的回信說這是你的電子信箱嗎?我下個月會搬去上海,所以我們很快會見面。那真是一個絕妙的晚上!就這些。他沒有給我他的地址。

又是一個月以後,我給他打電話,我說五天前我開始想你,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他說我是一個壞男人。我說我就是喜歡壞男人,這是我的生活,我別無選擇。接著他要我的電話號碼,我說周末在上海的一些酒吧可以見到我。他說請你一定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如果你不給我你的電話號碼,我永遠不要見到你。

10、

她說她就是愛壞男人,這讓我有點生氣,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這點毫無疑問,但這可能是好,也可能是不好,她似乎在顯示她比男人勇敢,一般的男人是不喜歡這種女人的。對我來說倒無所謂,但我還是有點生氣。到目前為止,我只是要和她睡覺,我把她作為睡覺的對象,我解決得很爽(彼此了解得越少解決得就越爽),有很爽,沒有也無所謂。當然我喜歡她,我對她有感覺,我不願放棄一個很容易到手的東西。但我只要她的一個部分,我不要她的全部。我想擁有她,我不要占有她。當然我也沒真的認為她已經準備好給我她的全部。我認為對我們來說還沒發展到決定這件事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說出“我是個壞男人”這句話的。我是否有固定的女朋友?我的情感生活是否很豐滿?這些都和我說這句話沒什麽關系。其實在以前我從沒說過這句話,可女人們都認為我是個壞男人。現在我把話說清楚了,好象我就不是壞男人了,好象我是個想做壞男人的好男人。其實如果我真是個壞男人,我就沒必要說這句話。當然我也不認為我說這句話就真的是想保護她。也許,我說什麽其實並不重要,她應該了解我,如果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和我睡了就應該會了解我,那才是我喜歡的女人。我覺著我說這句話是個彼此了解的開始。沒有一個男人會真正認為自己是個壞男人。沒有絕對的好男人和壞男人,有時我想做好男人,有時我想做壞男人,如果我說我是好男人,難道我要一味地作個好男人嗎?那多沒吸引力!我說這句話只不過是個開頭,這和我說我是個好男人是一樣的,這是結束的開頭,也是熱戀的開始。至於我是否想繼續下去,這取決於我,我因為說了這句話而掌握了主動權。

我當然得要她的電話號碼,因為我們在床上真的很好,我希望在我要的時候可以有機會再來一次。女人的電話號碼是我菜單上的一道菜。

對了,我告訴她我是個壞男人,最直接的原因是我還想在上海泡其他的女人,我希望到時她不會給我麻煩。

11、

其實我打電話給他一方面是想聽聽他的聲音,一方面只是想告訴他我在想他,我想他可以知道這點,也可以不知道這點。這只是一個很即興的電話,其中不涉及任何決定,我和他之間只是普通的做愛,但他這麽快就說這樣的話,一種冷冷的感覺徹底侵犯了我。有些感覺是沒必要說出來的,我對他說我就是喜歡壞男人只不過是和他在鬥。我覺著他真的很傻,這種小便宜他都要占,如果他一開始就對我這句話我更會覺著他傻,根本不可能會跟他上。當然他可能是一番好心,他在保護我,但顯然他低估了我,我怎麽會需要他替我擔心這種問題。

我們做愛不錯,很本能。我已經想不起來我和他做愛的細節。可要命的是這個電話之後我還是想他,並且越來越厲害。也許我是太寂寞了,想到他就會有一種被填補空白的感覺,我開始惆悵,這事是給我帶來麻煩了,我平靜而自私的單身生活受到了騷擾。電話答錄機的背景音樂也換成了拉丁音樂,我幻想著有一天他給我打電話時可以聽到,事實上他從不給我打電話。他在乎我也好不在乎我也好,關鍵是我不可以愛上,那對我來說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好朋友說愛上是幸福的,被愛上是痛苦的。說這話的是個男人,這更證明男人是很容易感到無聊的動物。還有一個朋友說如果你愛真理超過愛男人的話,你就有救了。說這話的也是個男人。我認為我最好是別愛上,我應該多做一些練習,我需要練習,生命是個大練習室,我必須練習如何適應不戀愛卻有男人的日子。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絕不可以和男人這麽快上床,無論如何都是如此。

他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對他非常好,我對自己說我只是要一個男朋友,一個可以陪我的人。我對他非常好,然後突然對他不好,然後又對他非常好,他喜歡我的身體,他喜歡我這張看似無辜的中國寶貝的臉,他以為我因為愛他而情緒失常,這些都讓他快樂。他很快就求我和他同居。我們喜歡一樣的音樂、一樣的電影、一樣的食品、一樣的沐浴液、一樣的花、一樣的顏色。我喜歡他的臉,我喜歡他彈吉它的那雙手,優秀的吉他手,他的撫摸總是無與倫比的,優秀的吉他手,一定是個大濫人,這不是他們的錯,他們是那種不可思意的只有一根神經的人。

但是那種冷冷的感覺一直停留在我身體裏,這嚴重影響了我們的性生活。他似乎沒覺著有什麽不對,他把我當成一個真的愛他的女人,這更證明了他的不可愛、愚蠢、自私。他象一個無辜的傻孩子一樣每天和我睡在一張床上,他很享受這一切,卻絕對不願決定他是否愛我,他以為決定權始終在他手上。我在制造一種感覺,那就是他真的擁有我,這個男人需要這種感覺,我也需要這種感覺。但我一走進我們的房間,我就可以說出所有人的名字,象他一樣的人們,他們都想要把我捏碎。可我假設自己在戀愛,找那種有感情的感覺,象真的一樣的。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好象我們之間很穩定。我想這是一種練習,我必須做這種不去愛上卻有穩定男朋友的練習。

12

如果這個女人是一扇窗,我一定是雲。我們只能是這樣的關系。我喜歡讓女人們感覺快樂,但我不要女人們給我麻煩。我愛這個女人,這不涉及任何決定。她說過我可以到處睡覺,她也可以到處睡,只要我們願意。她說我們是一起睡覺的好朋友,這是她自己說的。所以我們可以住在一起。但是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個國家,那時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假日情人,對我來說很輕松,她有什麽想法的話我就沒辦法了。我和她在一起是因為我們在一起很快樂,我們不應該浪費時間對嗎?但是今天她這是怎麽了?她好像很恨我的樣子,這是她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但是我不願意她這樣,她這樣我很難過,漂浮在上海的可愛的百合花浮頁都被我吃掉了,註視著兩條美腿的中央,就象一次遲鈍而無聊的搜索,我的耐心漸漸泛濫。

13、

男朋友不停地叫著我的外星人請你快下來吧!

我終於把我的左腳放到窗臺上,我徹底站到了窗外。

我知道我為什麽會站在這裏,我怕別人為我剪指甲,我怕見到蒙娜麗沙畫像,我怕高,但我有時會終於站在高處。

男朋友爬了上來,男朋友爬了出來,他看著我,從未如此認真,我突然覺得我真的很愛他,哪怕他偷走我所有的鞋子,只要聞到他的氣味,我便會從裏到外迷失。他說你總是選擇某一時刻來成為你的標誌。比如說你喜歡我的臉,你就把我的臉作為一種標誌。生活總有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情,所以我們都要緊握媽媽的手,現在媽媽不在,我們得握在一起。我的蜜糖,我親愛的,快把手給我,我們回去。

我說我們得談談,你曾在電話裏說過“我是個壞男人。”,我一直沒辦法忘記這點。

他說這很重要嗎?我想不起來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我想可能是那天我想起我忘記了媽媽的生日,我覺著自己是個壞人,我想找人傾訴,而你正好打電話過來。

14、

春遊還是蠻開心的。現在我聽耳機。

電子樂的創作是選擇兩點確定一直線的過程,任何與第三點或三點以外有關的意圖和聯接都是無需考慮的,生成怎樣的多邊形和平面都是聽者的工作,與創作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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