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來:“詩性”的自我創造與個人生活的目的(4)

海德格爾指出,人的“實存”或人的此在區別於人的“范疇存在”,在於它具有如下特性:(1)此在不是一種“現成”的存在,其根本特性在於其“生存”,“此在無論如何總要以某種方式與之相關的那個存在,我們稱之為生存”,[8]“此在的‘本質’根基於它的生存”,[9]“人的‘實體’不是作為靈肉綜合的精神,而是生存”[10],正是這一點,使得此在區別於其它存在者而具有特殊的存在方式;

(2)所謂“生存”,是指此在所具有的“可能性”,“此在一向是它所能是者;此在如何是其可能性,它就如何存在”[11],“此在是委托給它自身的可能之在,是徹頭徹尾被拋的可能性。此在是自由地為為最本已的能在而自由存在的可能性。在種種不同的可能的方式和程度上,可能之在對此在本身是透切明晰的”[12]

(3)此在的根本特性是“時間性”,“時間性”構成了此在“存在的意義”,“在未經明言地領會著和解釋著存在這樣的東西之際,此在所由出發之域就是時間”[13],就此而言,此在作為生存可能性,“區別於空洞的邏輯上的可能性。它也有別於一種現成東西的偶或可能性,……作為生存論環節的可能性卻是此在的最源始最積極的存在論規定性”,[14]“時間性”乃是對此在存在意義的領悟得以可能的境域。

海德格爾認為,傳統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及其元意識遮蔽人的“此在”、從而導致“此在”存在意義遺忘的根源。傳統形而上學自柏圖以來,長期把人規定為“理性的動物”,人於是被歸結為“理性”的“共相”,海德格爾明確地把這種觀點稱為“動物學的觀點”,在《存在與時間》等著作中,他通過對笛卡爾、康德等人的批判,解構了這種“動物學觀點”對生命個體的“我性”或者說“私人性”的掩蔽。

人們常把笛卡爾的“我思故在我”視為近代哲學的開端,“我思”的凸顯本在突出“我”的基礎地位,但海德格爾指出,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恰恰是以生命個體的“我性”或“私人性”的耽擱而前提的,其根本原因就在於,當笛卡爾把“自我”規定為“我思”時,實際仍是把“自我”當作一個“普遍之物”來看待的,“自我”被當成“實體”,一個稟賦先驗理性的“思維實體”,因此,笛卡爾的“自我”仍是一個“共相”、一個“普遍存在”,而非作為“專名”而存在的“實存”,對此,海德格爾說道:“笛卡爾通過把中世紀的存在論加到由他要立起來作為fundamentumin concussum(不可動搖的基礎)的那個存在者身上來進行他的‘沈思’的基本思考。rescogitans(能思之物)從存在論上被規定為ens(物)”[15]

因此,“他在這個‘激進的’開端處沒有規定清楚的就是這個能思之物的存在方式,說得更準確些,就是‘我在’的存在的意義”[16],這也就是說,笛卡爾沒有真正理解作為能思之物的“我”的存在方式及其存在的真實意義,因而最終窒息了“我”的“實存”性質。相對於笛卡爾,康德對“我”的存在方式和存在意義有所推進:“在康德的分析中有兩重積極的東西:一方面從存在者狀態上把‘我’引回到一種實體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他堅持‘我’即是‘我思’”,“‘我思’等於說:我維系”[17],因而“我思”不再是笛卡爾意義上的自因實體,然而,康德“又把這個‘我’把捉為主體,因而主體這一存在論概念所描述的不是‘我’之為自身的自身性,而是一種總已現成的事物的自一性與持存性。從存在論上把‘我’規定為主體,這等於說:把我設為總已現成的事物。‘我’的存在被領會為思執(rescogitans)的實在性”[18]。在此意義上,無論是笛卡爾,還是康德,都把“此在”理解為了具有“自一性”與“持存性”現成的事物”“此在”被“普遍化”並因而使之失去了“自身的自身性”,即“此在”真正的“我性”和“私人性”。

海德格爾把“時間性”作為此在領悟自身存在得以可能的境域,通過對此在“有限性”的揭示,從根本上解構了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及其元意識對個體生命的遮蔽,為生命個體徹底擺脫抽象“人的共相”或“人的本性”的專制,回歸不可剝奪的“私人性”和“個別性”,開辟了一條極為重要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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