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東·巴什拉:圓的現象學 (3)

然而,我們為什麽在說到豐富一個形象的同時,又把這個形象固定在幾何學的完美當中呢?我們或許可以給出一些例子,其中賦予球體的完美價值是完全口頭上的。這里就有一個例子,它可充當一個反例,它表現了對所有形象的價值的無知。

阿爾弗雷德·德·維尼(Alfred deVigny)[4]筆下的一個人物,一個年輕參議員在自學的時候閱讀笛卡兒的《沈思集》。維尼說:「有時候,他拿起放在他身旁的一個地球儀,長時間用手指轉動它,深深陷入最深刻的科學夢想之中。」[5] 我們很想知道是怎樣的夢想?作家沒有說。他是不是以為如果讀者願意長時間地讓一顆小球在手指下轉動,就能幫助閱讀笛卡兒的《沈思集》?科學思維在另一個領域里展開,而笛卡兒的哲學不能從一個物體上學到,即使它是一個球體。在維尼的筆下,情況常常是這樣,深刻這個詞語是對深度的否定。

此外,誰沒有看見,幾何學家在談論體積的時候只探討限定這個體積的那些表面?幾何學家的球體是空的球體,本質上是空的。對我們來說它無法成為一個合適的符號來幫助我們關於渾圓的現象學研究。

這些準備性的評論毫無疑問帶有大量未言明的哲學。但我們應該簡要地將它們指出,因為它們對我們個人而言有過用處,而且現象學家應該說出一切。它們幫助我們把自己「去哲學化」(déphilosopher),遠離所有文化傳統的相關內容,使自己超出從對科學思維的長期哲學考察中所獲得的那些信念。哲學使我們太快地成熟,並且它把我們在成熟的狀態中固定成形。因而,如果不把自己「去哲學化」,怎麽能指望體驗存在從嶄新的形象、這些總是年輕存在的現象的形象中接受到的震撼?當我們處在想像的年齡時,我們說不出我們如何想像,為何想像。當我們能說出我們如何想像的時候,我們已不再想像。因此必須使自己去成熟化。

然而,既然我們出於偶然地走上了發明新詞的道路,就讓我們接著說,作為渾圓形象的現象學考察的開場白,在這里和在許多其他場合一樣,我們感到把自己「去精神分析化」的必要性。

實際上,在五年或十年之前,在對圓形形象、特別是對渾圓形象的心理學考察中,我們停留於精神分析學的解釋,並且我們毫不費力地匯集了巨量的材料,因為一切圓的東西都喚起愛撫。這類精神分析學的解釋當然擁有廣大的有效範圍。然而,它們怎麽可能說出一切,尤其是,它們怎麽可能進入存在論規定的方向上。當形而上學家告訴我們存在是圓的時候,他一下子就移走了所有的心理學規定。他使我們擺脫幻想和思想的過去。他召喚我們進入存在的現實性。精神分析學家幾乎從不關注這種緊緊裹在表達的存在本身之中的現實性。他由於這種表達的極端稀有而判定它對人來說微不足道。然而,正是這一稀有喚起了現象學家的注意力,並且現象學家提請精神分析學家用全新的眼光,從形而上學家和詩人所指明的存在視角去看。

(張逸婧·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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