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貝爾特朗作品《夜之卡斯帕爾》(3)

“但這支馬隊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是公爵外出狩獵行樂。公爵夫人先行,已到了魯浮爾宮堡。——車馬華麗非常,眾多侍從陪伴!——公爵大人騎著一匹灰斑馬,馬在清晨凜冽的寒風中顫抖。跟在公爵後面蹦跳招搖的有:夏龍地區的富豪,維埃納地區的貴族,韋爾吉的勇士,納夫夏泰爾的武士,博弗爾蒙德的好心男爵。——那兩個騎馬跟在隊末的又是什麼人呢?年輕的那個,身穿牛血紅天鵝絨緊身上衣,手持叮噹作響的人頭杖,縱聲歡笑,特別顯眼;上年紀的那位,身披黑呢無袖外套,內中藏一本厚厚的聖詩集,低著頭,神態局促:前者是浪子的頭領,後者是公爵的教士。小丑向智者提問題,智者無法解答。此時民眾高呼:‘聖誕節!’——頓時,馬匹嘶叫,——獵犬狂吠,——號角頻吹,——他們,用韁繩拉著以側對步行進的坐騎,——正無拘無束地閑話著端莊的朱迪特夫人和正直的馬夏貝。

“這時候,公爵府邸塔樓上的一名傳令官吹起大號角。他通知原野上的獵人即放獵隼。——陰雨天氣。一層淡淡的灰霧遮住他前面遠處的西托修道院,那裏的樹木浸泡在泥潭中。但一道陽光給他顯示了下列建築,彼此顯得愈加靠近,更為清晰:——大朗公堡,堡上的露臺和雉碟高聳雲霄;——旺都大人和封丹老爺的莊園,那兒屋頂的風標穿破碧綠的樹叢;——聖莫爾隱修院,上面的鴿棚在群鴿的飛旋中愈顯尖削挺拔;——聖阿波里奈的麻風院,全院不開窗子,只有一道門;——特里莫盧亞的聖雅各小教堂,看來像一個穿背殼衣的朝聖者——還有卡爾特隱修院,位於第戎城墻下,在聖貝尼涅修道院那邊,仿如聖貝律諾門徒的法衣那樣潔白。

“第戎的卡爾特修道院!歷代勃艮第公爵的聖但尼修道院!啊!為什麼子孫竟要妒忌先輩的傑作呢!——現在請去卡爾特隱修院的舊址走走吧,你的腳步會在草叢中碰到各種石頭,那曾是拱頂石,祭壇的聖體櫃,墳墓的圓室,祈禱室的石板;——在這些石頭之上,曾焚過香火,點燃過蠟燭,彈奏過管風琴,活著的公爵曾屈膝下跪,死去的公爵曾停屍其間。——噢,偉大與光榮竟成泡影!後人已在好心的菲力普的葬身之處種上了葫蘆!——卡爾特隱修院已不見蹤跡!——不,我說錯了。——教堂的門架和鐘樓的小塔依舊屹立著。小塔挺拔、輕盈,凸耳上長著一簇桂竹香,真像一個年輕人牽著一頭獵犬。鍛打的門架大概還是掛在教堂勁項上的珠寶。此外,在隱修院的院子裏還有一個巨大的柱座,上面的十字架已無影蹤,周圍安置著六位先知像,——逼真的憂傷神情令人贊嘆……——先知們哭什麼呢?他們為天使帶回天上去的十字架而悲傷。

“卡爾特隱修院的命運便是大部分裝點第戎的建築物的命運,那是發生在公爵領地歸入王家產業的時代。第戎這座城市只剩下個影子而已。路易十一削掉它的權勢,大革命砍掉它的鐘樓。原先有七座教堂,一所經堂,兩座修道院,十二座隱修院,如今只剩下三座教堂了。三處城門已堵塞,城堡的暗道已毀壞,郊區早已被夷平,絮宗的激流沖進陰溝,居民搖落樹葉,城市的尊嚴竟落進婦人的手中。——唉!有人的的確確看見,夏爾公爵和他的騎兵隊出征——快有四個世紀了——從此沒有歸來。

“我嘛,我在這廢墟當中徘徊,像個考古家在狂風暴雨過後的戰地壕溝中尋覓羅馬的像章。第戎已沒,但依舊保存一些過去的痕跡,就像那些高盧富人,入殮時嘴中塞上一塊金幣,右手還放一塊。”

——“藝術呢?”我問道。

——“有一天,我在聖母院教堂前留神觀察雅克馬爾(註9),他的妻子和兒子,他們正敲響中午十二點鐘。——雅克馬爾的準確、重擊和鎮定自若似乎表明他原是佛拉芒血統,即使大家不知道1388年本城遭洗劫的時候,他曾為庫特賴(註10)的好市民報時。高崗大(註11)盜去巴黎的大鐘,大膽的菲力普偷走庫特賴的時鐘;每個王公各顯其能。——高處響起一陣笑聲,我在哥特式建築的一角瞥見一個畸形怪人,中世紀的雕塑家將他的雙肩附在大教堂的天溝上。那是一個被打入地獄的罪人的可怕形象,痛不欲生,吐舌頭,咬牙齒,搓扭雙手。——就是他發出了笑聲。”

註9:敲鐘人的雕像。
註10:比利時城市
註11:拉伯雷作品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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