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洛特園的雞尾酒時間是在較小的客廳里慶祝的,這個地方像個昏暗的洞穴,由一位熱心的標本制作師所裝潢,格調與哈佛俱樂部類似。房間的另外一邊,八目鰻大人背對著柴火站著,他的夾克掀起,好允許暖氣能夠直接送達臀部。在角落里,飲料桌旁的史賓克假裝很忙,將酒杯舉起來對著光源,用他的衣袖試亮它們。安德烈越過客廳時,狗們全往他身上撲過去,以示歡迎之意。 

“如果會讓你不舒服,把它們踢走!”八目鰻大人說道。“很棒的傢伙,是愛爾蘭獵犬,不過一點都不懂禮貌。菲茲!坐下來!” 

群狗不加理會。“哪隻是菲茲?”安德烈問道。

 

“全都是。坐下,笨蛋!永遠沒辦法分辨,所以乾脆給他們取同樣的名字。你想喝什麽?” 

史賓克似乎已經代為決定了。他用銀托盤將平底玻璃杯送到安德烈的鼻子底下。“威士忌。”這三個字故做神秘地從他的嘴角嘟詠出來。“雪莉酒不可靠,琴酒我們喝完了。”’ 

安德烈很高興地看到,杯中並無冰塊。他擠過狗群,跟火爐旁的主人會合。“拍得還好吧。”八目鰻說道。“我猜你已經聽說上個小夥子的事情,對不對?我想是被我女兒帶到難騎的路上,摔下馬來。”

 

“我聽說過。”

 

“麻煩的是,黛芙妮以為每一個人都騎得跟她一樣好,但是她三歲就已經在馬背上混了。騎得像個男人,坐姿一級棒。” 

兩個人安靜地共享爐火,從安德烈到達此地到現在,他第一次感覺到溫暖。不過時間並不長。史賓克的表情憂心忡忡,一邊走近他們,一邊敲著表面。“廚師說七點半,否則會不好吃。” 

入目鰻嘆了一口氣。“黛芙妮在哪?他媽的女人為什麽她們總是遲到?啊,史賓克?”

 

史賓克斜脫了一眼。“梳裝打扮,大人,我敢說。” 

“我們必須先用了。惹火廚子可不是好事。”八目鰻一飲而盡,將杯子交給史賓克,然後踢開躺在他腳邊的那隻狗。他帶著安德烈穿過一扇門,經過走廊,嘴里埋怨著女兒缺乏時間觀念——不願讓她那些該死的馬匹等她,把家當成飯店,現在的年輕人都一樣,守時已經變成過去式。在他們進入餐廳時,他仍滔滔不絕地說,顯然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個話題。 

這里有更多的肖像,這次是八目鰻家的女人。其中幾位,有著尖尖的臉型和呆滯的眼神,跟火爐上咆哮的那隻巨罐標本,有幾分神似之處。那張長橡木桌就在一座大校形吊燈底下,上面擺著三套餐具,安德烈有些擔心,在穿透鉛框窗戶隙縫的強風的吹襲之下,那些細小的燭形燈泡會一個個地熄滅。

 

八目鰻大人在桌頭坐下來,把手伸向葡萄酒瓶之前,使勁地搖著一個小銀鈴。他瞇眼細讀標簽,喉嚨里發出呼嗜聲。“我們運氣好。是六九年的拉圖爾。我以為給史賓克喝光了。”他在他的酒杯里倒一點點,聞聞看。“棒透了。凱利,你是個葡萄酒迷嗎?” 

“我當然是。” 

“可惜。”他拿起酒瓶,為安德烈斟了半杯。

 

“史賓克是不是跟你很久了?” 

“三十年,至少。剛開始是在洗滌室當幫手。後來被留了下來。”八目鰻喝了一口酒。“狡猾的老傢伙,不過我們已經互相習慣了,現在這個家幾乎都是他在管。我很喜歡他,真的。你知道主仆之間那種感覺的。” 

安德烈不需要應答,因為此刻在另一扇門,同時進來了拖著腳步、端著一鍋湯的史賓克,以及雄赳赳氣昂昂的千金,是一位穿著馬褲、高領毛衣,以及英國鄉間女人相當鐘愛的寬大絨毛背心的魁梧年輕女子。“爹地,抱歉我遲到了。柏西得了腹絞痛。”她的聲音宏亮而稍稍壓抑,回響於餐廳里;在人類聲音的交響樂團當中,她屬於小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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