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敘述的藝術（3）

傳統歷史著作中，《史記．項羽本紀》是成功運用對比手法的例子：

漢欲西歸，張良、陳平說曰：「漢有天下太半，而諸侯皆附之。楚兵罷食盡，此天亡楚之時也，不如因其機而遂取之。今釋弗擊，此所謂『養虎自遺患』也。」漢王聽之。……屠城父，至垓下。大司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舉九江兵，隨劉賈、彭越皆會垓下，詣項王。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於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柰若何！」歌數闋，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

在太史公的行文裏，躊躇滿志的劉邦與窮途末路的項羽，恰是極為明顯的對比，使讀者領略到一個不正義的勝利者如何殘忍地對待正義的失敗者，並對項羽這個悲劇英雄一掬同情之淚。

此外，希臘史學家修昔的底斯（Thucydides）在 A History of Peloponnesian War 中亦相當成功地運用了對比手法：例如敘述伯里克利斯在陣亡將士葬禮上歌頌記點的偉大成就，緊接著便敘述九年戰爭雅典因瘟疫流行，雅典城邦死屍狼籍的慘烈情狀；敘述雅典人對羅斯人的酷虐屠殺，緊接著便敘述雅典人自己在西西里所遭受到的種種欺凌；敘述雅典西西里遠征軍於庇里猶斯港啟程時的壯盛軍容，其後就敘述遠征軍在大港潰敗逃亡的窘迫場景。

另如普魯塔克（Plutarch）於《希臘羅馬名人傳》（The Lives of the Noble Grecians Romans）一書裏，將希臘人、羅馬人作明顯的對照，形成對比傳記這樣特殊的體例，例如：

以 Numa Pompilius 與 Lycurgus 對比以 Pericles 與 Fabius Maximus 對比以 Alexander 與 Julius Ceasar 對比以 Demosthenes 與 Cicero 對比

3:2 烘托法：敘述者進行敘述時，不只敷演主要人物與事件，對次要物事亦予以描繪，而使敘述的中心題旨獲得彰顯。例如張先〈天仙子〉：「雲破月來花弄影」，雲、月都只是陪襯，目的在引導讀者逐步進入花影搖曳的景象裏。

傳統歷史著作裏，《史記．刺客列傳》是成功運用烘托手法的例子。〈刺客列傳〉全篇中心人物為荊軻，太史公感情之所寄亦在荊軻，因此落筆最多。然在敘述荊軻之前，先對曹沫、專諸、豫讓、聶政做一番描繪，接著著力刻畫荊軻，造成眾星拱月的效果。

3:3 追溯法：如希臘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之《史記》（The Histories）全書以波希戰爭為主題，然起首卻先反溯小亞細亞、巴比倫等歷史，從第五卷至第九卷才正式述寫戰爭本身。

4.歷史敘事的要素

（1）首段之敘述要能引起讀史者之興趣或疑惑：例如太史公〈屈原列傳〉以「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害其能」起始，引發讀者一探究竟的興趣。

（2）整個敘事必須一步步、有條不紊的展開：例如〈屈原列傳〉描寫「屈原被黜，秦伐楚，齊楚從親，諸侯共擊楚」，先後次序分明。

（3）整個歷史敘事中最好有一個高潮：例如〈屈原列傳〉接近尾聲時，敘述屈原與漁夫的對話，帶起全篇的高潮。

歷史敘述除以上三大要素，還必須注意：

1）通篇敘述要有重心。

2）敘述細節融為一體，如「常山之蛇，擊尾則頭至，擊頭則尾至」，文中的每個局部與整體都能呼應。

3）敘述主題被強調、被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