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事碰到一起,安琪兒,我們考慮得還不周全。再說了,究竟走到哪里才行呢?不料我們又回到原來的狀態,親愛的安琪兒!現在回頭再想想:我們的旅行多淒楚!‘馬兜鈴屬植物’一詞,多少表達了這種意思。在潮濕的壓榨棚吃的那頓便餐,飯後我們默默無語,一個勁兒打哆嗦的情景,過很久您也還會記得。留下吧……整個上午就留在這里吧,噢!求求您了。我感到了自己一會兒又要痛哭流涕。我似乎總隨身帶著《帕呂德》。《帕呂德》煩擾誰,也不像煩擾我本人這樣……”

“您乾脆丟下吧。”她對我說道。

“安琪兒!安琪兒,您還不明白!我把它丟在這兒,又在那兒找見,到處都能碰到;看見別人,也能引起我這種煩惱,這次出遊也不可能使我解脫。我們耗損不掉我們的憂郁,我們每日重做昨天的事,也耗損不掉我們的病症,除了我們自身別無耗損,我們每天都喪失一點兒力量。過去延續得多久啊!我怕死,親愛的安琪兒。除了我們一做再做的事,難道我們永遠也不能將任何東西置於時間之外嗎?終於有了不再需要我們就能延續下去的作品。然而,我們所做的一切,一旦我們不再經營了,什麼也不會持續。反之,我們的所有行為卻統統繼續存在,成為負擔。使我們不堪其負的,就是重復這些行為的必要性;這其中有什麼奧妙,我就不得要領了。請原諒,稍等一下……”

我拿起一張紙,寫道:我們還得維持我們這些不再是白衷的行為。

我又說道:“可是,親愛的安琪兒,明白嗎,正是這事兒攪了我們的旅行……!心里總嘀咕:‘事兒還撂在那兒呢。’結果我們就回來瞧瞧,是否一切正常。唉!我們生活多貧乏,難道我們就不會讓人做任何別的事!任何別的事!而只能照樣拖著這些漂流物……什麼也放不下,就連咱們的關係,親愛的安琪兒,也是相當短暫的!要明白,正因為如此,咱們的關係才得以持續這麼久。”

“噢!您這麼講可不公道。”她說道。“噯,親愛的朋友,不對,不是這碼事兒,不過,我一定要讓您看到給人的枯燥乏味的印象。”

於是,安琪兒垂下額頭,得體地微微一笑說道:

“今天晚上,我就留下,您說好嗎?”

我嚷道:“噢!瞧您,親愛的朋友!現在簡直不能同您談這些事了,一提起您就立刻……況且要承認,您並沒有多大願望;再說,您這人很敏感,我可以向您肯定,有句話您還記得吧,我正是想到您才寫的:‘她害怕欲望,把這看作十分強烈、可能會要她命的一件事。’當時您硬要對我說,這話太誇張了……不,親愛的朋友,不,我們在一起可能會感到別扭;我甚至就此寫了幾行詩:

親愛的,我們

不是那些繁衍

人類子孫的人。

“(餘下的部分很感人,不過太長了,現在不宜引用。)再說,我本人身體也不怎麼健壯,這正是我試圖用詩表達的意思,而這幾行詩(有點兒誇張),今後您會記得的:

然而你,身體最單弱者,

你能幹什麼?想幹什麼?

人這強烈的欲望,

究竟會給你力量,

還是讓你守在家里,

生活得這樣安逸?

“您一看就明白,我很想走出去……不錯,接下來的詩句,情調更加憂傷,甚至可以說相當氣餒: 

你如出去,啊!當心什麼? 

你如留下,要受更大折磨。 死亡追命,死亡就在跟前, 

二話不說,將帶你下黃泉。 

“……接下去與您有關,還沒有寫完。您若是一定要聽……最好把巴爾納貝請來!” 

“噢!今天早晨,您真刻薄,”安琪兒說道。她隨即又補充一句:“他身上的味兒熏人。” 

“說的就是,親愛的安琪兒;強壯的男人身上全有味兒。這正是我那年輕朋友唐克賴德要在這詩中表達的: 

得勝的將領氣味特別沖! 

“(我知道,令您驚訝的,是詩中的頓挫。)唔,您的臉紅得這麼厲害!……我不過是要讓您看清楚。啊!敏感的朋友,我本來還要讓您注意,我開的玩笑多麼嚴肅……安琪兒!我簡直疲憊不堪!我忍不了多久就要哭泣了……喏,先讓我口授幾句話,您寫下來,您寫字比我快;而且,我邊走邊說更好一點兒。這有鉛筆和紙。啊!溫柔的朋友!您來得真好!寫吧,寫快點兒;況且,說的也是我們這次可憐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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