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升與降:貧民化趨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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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近期占去四分之一版面的昂貴廣告中,我們可以估計出,做廣告的人一定認為《紐約時報》的讀者也在趨於貧民化。這裏要談到的是帶有“美國雄鷹”標志的紀念性皮帶扣,這種銀質的皮帶扣以山為背景襯托出一只鷹,通常只會受到衣衫不整的牛仔或青少年喜愛。“這些皮帶扣將會成為絕版,”廣告上說,“一年之後它的金屬鑄模就將被永久銷毀。”很容易看出這是個騙局,以前這種詐騙在《普通力學》的讀者中曾經得手,人們很自然地會為“收藏品”的誘惑而動心。現在它針對的讀者是經紀人,基金會管理人員,大學校長。學者,醫生和律師。

生意就是生意,我們可以很有把握地對此作出猜想。就在《紐約時報》的皮帶扣醜聞四天之後,一向神聖不可侵犯的倫敦《泰晤士報》文學副刊上刊登了一項聲明,再沒有比這項聲明更好的例子來說明貧民化趨勢的了。這個周刊過去一直是極為講究修辭和喜愛咬文嚼字的階層的陣地,但讓我們看看它的現在:

泰晤士文學副刊的讀者包括

出版商、學者

以及所有與文學界

相關的人士。

至此,還沒什麽大礙,除了在“泰晤士”後少了個“報”字以外,這個疏忽可以歸咎於排版人員。但下面的可就差勁了:

因此,它是理想的大眾媒介,

您可以在上面刊登廣告,

招聘高級管理人員和編輯。

一旦你打聽一下最近當地書店裏發生的事情,你就會碰到類似的貧民化趨勢的跡象。主要的倒不是那兒賣掛歷。希奇貓的張貼畫、問候卡和紙娃娃等,而是書的出售十分完美地闡明了羅傑·普萊斯的第一法則:“如果一樣東西沒人想要的話,就不會有人得到它。”過去你往往能隨意訂購任何已出版的書籍,並能在一周左右從書店裏得到它。現在可不行了,令人震驚的是,就連最固執的人都與這樣的事絕緣了。連鎖書店——難道還有其它的方式嗎?——不僅要付二美元的訂購費,還要交書價一半的訂金。他們試圖使這些障礙合理化,於是給過去的“訂購”重新取了個名字。為了突出此過程的艱難和服務的優質,他們稱之為“特別訂購”,這使它聽起來偏離常規,艱難、甚至幾乎不可能為之。這樣做的效果很顯著,顧客們受到鼓勵一味地依賴暢銷書書目,這讓他們的興趣僅僅停留在書店經理(也就是以前的書商)認為大量訂購必會帶來高額利潤的東西上。

顧客很快了解到,他再傻也不該走進一家書店後。問銷售人員:“你有馬修·阿諾德的《文化與無政府狀態》嗎?”或者“你有沒有弗洛伊德的《文明與不滿》?”既然你面前堆滿了萊昂·尤裏斯和安·蘭德斯(均為美國通俗作家。一譯者註)的作品。為什麽還要對上述東西感到好奇呢?在書界另一個貧民化趨勢的例證是,國家圖書獎正被美國圖書獎取而代之,在名字上他們巧妙相似,而含義上卻截然不同。過去的國家圖書獎具有顯而易見的評判審慎的優點,它由公正無私知識淵博的裁判們來裁決。而現在的美國圖書獎則由出版商,編輯、廣告商、銷售人員和書店雇員來決定,它看中的不是書的質量是否優異,而是其流行度和市場潛力。書店新采用的“特別訂購”的措施和圖書獎的商業化,這兩樣新鮮事物,看起來不過是芝麻小事,但從文化角度考慮,簡直是民族災難。這些證據就存在於你的住所附近,證明了奧爾特加的令人悲觀的研究結果:“大眾搗碎了它周圍一切與眾不同的,一切優秀。獨特、歷煉和經典的東西。”

這樣說來,貧民階級表面上看起來是失敗者,事實上卻是永遠的贏家。奧爾特加在1930年寫道,新興的貧民階級是“各個階層的侵略者”,強行用他們的方式玷汙迄今為止神聖不可侵犯的藝術。文化。覆雜和微妙的領域。然而,時間卻顯示出,事實上貧民原地未動,並沒有侵略任何階級,倒是社會頂層自動下滑來使自己適應他們的需求,因為購買力越來越集中到貧民階層手中。

更進一步的貧民化趨勢的證據(如果確實需要的話),是顧客們在商店、市場。銀行和郵局的表現。排隊——一個不論是東歐還是自由世界都存在的絕對可靠的貧民化信號——現在到處都很普遍。當工作人員抱著電話沒完沒了地閑聊或者莫名其妙地消失好一會兒時,無精打采的客戶們懷著動物般的耐心等待著。為什麽不等呢?反正顧客早就習慣於把自己看作一個奴隸,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了,從來不抱怨。現在一個零售交易要比十年前多花三倍的時間,因為按規定得進行電腦收款操作,對此也無人反對。這樣的耽擱越平常,越必要和越能被人接受,你知道,我們就變得越貧民化。同樣平常和可以被接受的還有,相互寒喧和服務的消失,以及在各種各樣的商店和商行裏普遍實行的“自助”(好像是好事情似的)。事實上,自助是最貧民階層式的。貧民喜歡這種做法是因為,它把買賣交易過程中遭人羞辱的危險降到了最低程度。對他們來說這樣挺好,不過由於貧民化趨勢,我們不得不全部表現得像垂頭喪氣的廢物。

過去不同的事物往往有不同的擁護者,那些去看《窈窕淑女》音樂劇的人決不會喜歡看電視《不同的打法》。而現在百老匯音樂劇定期在電視上做廣告,就好像它們擁有同一群觀眾似的。並且,音樂劇的制作人請求那些公開聲明不喜歡風趣、細膩、微妙和風格化的人來觀看他們的作品。音樂劇《第四十二街》除了最貧民化的老套路之外,別尤其它引人之處。由於它的制作人不遺余力地在電視上大做宣傳,因此它十分自然地吸引了一批與《三人同行》和《愛之舟》相同的觀眾。

一個與貧民化趨勢(不如說迅猛波及)相關的跡象是,兩家優秀的紐約劇院被一家糟糕的飯店取代了。這件事發生於1982年的春天,碰巧那時柴克爾出租車(一種老式計程車。一譯者註)的制造商發表聲明,聲稱不再生產這種車子。這種車我認為是美國唯一最文明的出租車。同時,美國的啤酒釀造商使某些敏銳的人已知多年的事情公開化——美國啤酒業的貧民化趨勢。釀造者特別提到他們減少了啤酒花的含量,因為啤酒花使啤酒帶酒味和苦味。貧民喜歡清淡和微甜,因此,正如一個釀酒發言人所說,“近十年內,美國啤酒的苦味大概下降了百分之二十,整個酒味都變淡了。”朋友,這就是你我正在喝的酒,除了移居國外或者有足夠的錢消費從德國或荷蘭進口的啤酒外,別無選擇。

也許事情並不完全像奧登所說:

知識失寵

顯見於每張面孔但是如果你對二戰以來的建築樣式貧民化作過思考,你就會發現事情正在越來越糟。現在,一模一樣的長方形磚盒子被用來做教堂、學校、醫院、監獄、宿舍、汽車旅館。消防站,或者商業寫字樓。這種萬用的磚盒於暗示了一點:不僅無人對用途的明顯差異感興趣,而且根本就沒人對差異感興趣。

理所當然的,相當一段時間以前,公共建築上文明的痕跡就消失了。現在你只能徒勞無功地去尋找橡樹果。花環、欄桿、尖頂飾、三棱淺槽飾——所有這些過去常見的裝飾,曾顯示了一個比本地更大的世界和一個比實用更崇高的目的,如今都已無影無蹤蕩然無存了。讓人傷心的是,我們確實罪有應得。在貧民化趨勢支配下的社會,必然帶來貧民化的建築,這一點在金斯利·艾米斯的詩《阿伯達斯:中心廣場》中得到了很好的刻劃:

在新皮靴旁,有一只工具箱旗桿插在上面,車輪外緣,和一個骯臟的大角塔式門道,一些東西像舷窗,埃文斯與瑞斯夫人第一次幽會的地方。博納什屋,專賣紳士服裝,雅各白風格。每道橫梁都釘得牢牢的真正的木頭,說實話,到處都是當他們在“三盞燈”餐廳吃午飯時她說“好吧”。

他將她放在漬滿汙垢的大木墩旁城堡的木墩,也許有天會幸運地垮了上了《星期六晚郵報》,那時他們正鬼鬼祟祟從波特考度完倒黴的周末回來。

一些建築師的劄記說,這是他們發現的最糟糕的市中心;但這是不是對它貶得太低?當它如此賣力地反映了心智永遠的傾向?

所有的愛都要求證明:心裏有“某種東西”,因此與它自身分離。這兩人大概找到了卡爾頓屋小巷,聖馬克廣場,和宏偉這邊的一小塊。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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