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潘讚化其實也是受到了道德的危機,因為潘讚化在鄉下是有一個原配夫人的,原配夫人非常不願意自己的丈夫娶一個妓女出身的小妾,這是其一;其二潘讚化一直是一個受“五四思潮”影響的,一個很有作為的年輕人,他一直是和陳獨秀在一起辦報的,這時候作為一個五四的新青年,他本身娶一個小妾,那又是有悖於自己的理想,有悖於當時的五四精神,反封建的精神,因為他又納妾了,所以當時的潘讚化也是受到了一種道德的譴責。他也是在一種道德的困境當中。那麼為了擺脫困境,潘讚化帶著張玉良再一次地離開。這次離開是從蕪湖到了上海。

他們到上海以後是住在漁陽里,我想很多讀過黨史的人對上海漁陽里會覺得非常熟悉,那就是當年中國共產黨的總書記陳獨秀創辦新青年的地方。潘讚化要養原配夫人,還要養張玉良,所以他經常在外面奔波,這個時候張玉良她只是作為一個小妾,作為一個家庭主婦天天是待在家里的。而在漁陽里里面當時有一個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的教授叫洪野先生,洪野先生在家里作畫的時候,張玉良坐在自己的家里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在畫什麼,她因為沒有事情干嘛,她就天天趴在窗口呆呆地看著洪野先生畫畫,慢慢地張玉良就在洪野先生邊上塗鴉,有口無心的畫幾筆。也是據劉海粟回憶,劉海粟說,張玉良她的繪畫天賦是陳獨秀發現的,當時陳獨秀就積極地慫恿潘讚化,讓潘讚化叫張玉良出去學畫,於是就這樣,張玉良成了她的鄰居一位繪畫教授洪野先生的學生。而這一畫對張玉良來說是有不同的意義的。

這樣時間就是到了1918年,那個時候劉海粟是在上海創立美術專科學校,在中國美術史上是有很重要一筆的,也有很重要的地位。那個時候劉海粟,陳獨秀都鼓勵張玉良能夠去投考美術專科學校,那麼潘讚化也同意了,於是張玉良就開始去投考這個美專,當時她的成績還不錯,不是像有一些小說上、傳記上寫的,她是第一名,那是為了藝術的需要,為了情節的需要,她並沒有考第一名,但是她的成績還是可以的。但是那個時候教務主任卻沒有錄取張玉良,為什麼沒有錄取呢?因為當時的教務主任害怕有人說,我們學校接受了一個青樓女子,名聲不好聽,所以他拒絕接受張玉良。那麼當時的校長是劉海粟,劉海粟知道這個情況以後,他馬上拿了一支毛筆,到了發榜的單上,他寫上了潘玉良,按劉海粟的說法,就是說送張玉良到潘玉良是他改的,這一個姓一改,有一個象征的意義,那就是一個女子,作為一個青樓女子的前世結束了,作為一個新女性的今生開始了。

就這樣,潘玉良成為當時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的第一位女生。潘玉良愛藝術,視藝術為生命,這一張張畫卷,都傾注了潘玉良的心血。當學校開設人體素描課時,潘玉良又開始作畫人體畫。以後她的作品多次入選法國具有代表性的沙龍展覽,獲得二十多個獎項,其中大部分作品都是人體畫。那麼潘玉良為什麼喜歡繪畫人體畫,這些人體畫對於潘玉良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時美術學校里面就是因為劉海粟的堅持,已經引進了西洋畫派,西洋畫派是要畫模特的,當時因為裸體模特的事件,學校是受到了社會強烈的攻擊,甚至於是有關閉學校的危險。所以這個時候在學校里面,再要畫人體模特是不可能了,那麼潘玉良怎麼辦呢?有一次潘玉良去洗澡堂,上海的澡堂那個時候,無論是男澡堂,還是女澡堂,一般的百姓,一般的市民只能是支付得起那種混堂,基本上就是沒有間隔的,就是一大群女人在一起這樣洗澡的,於是潘玉良就拿了一個速記本,就在浴室里面開始做人體寫生。這一章節在電影《畫魂》里面,我們也是可以看到的。

然後等到要畢業的時候,潘玉良展出了她所有的習作,其中就有她在浴室里面的人體素描,當時把所有的學生都看呆掉了,劉海粟也呆掉了。劉海粟就問:你這些裸體是從哪里來的?於是潘玉良就說:我是去浴室,一是去浴室,二是有的時候當潘讚化不在家的時候,她對著鏡子,自己對自己的人體進行臨摹的。

當1984年的時候,潘玉良的作品,她的遺作從法國巴黎運回來的時候,我們發現在她的這些2000多件作品里面,有很多是裸體畫,是人體的寫真。為什麼潘玉良會對人的裸體有這樣一種感覺呢?其實這個也和她的身世聯系在一起的。因為當她以前是一個青樓女子的時候,她的餓軀體、她的肉體、她的人體只是泄欲的工具,是沒有靈魂的。可是當她走進藝術院校以後,人體是成了一種藝術,人體是成了一種被人尊敬的對象,人體是有了生命的。所以作為這樣一個人生經歷的女人,她面對裸體的時候,她的感覺,她的心情,她的覺悟是不一樣的。

但是問題是在這兒,張玉良對人體的意識,她對人體的覺醒在當時的舊中國是早了一步,她當時的裸體畫再一次引起人們的議論,劉海粟面對她的畫看了很久,最後把潘玉良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對潘玉良說:如果你能夠去歐洲留學的話,可能對你的藝術會更有幫助,因為劉海粟已經清醒地看到,在當時的舊中國,在當時道德的環境里面,在當時傳統的那樣一種習慣勢利下,潘玉良的繪畫才能是要被扼殺掉的。於是這個時候,潘讚化再一次使用了他的良心。這個時候潘讚化做了一件什麼事?潘讚化他是從安徽過來的,所以他當時就向安徽省教育廳申請了一個官費留學的資格。這樣就是到了1921年的時候,潘玉良再一次離開,這一次離開,是從上海到法國,到巴黎。

這是潘玉良第一次離開祖國,遠度異國他鄉,對於潘玉良來說。從青樓女子到一個文人的小妾,從美術學校的學生到歐洲留學,每一次的變化,都是她人生的一個質變。就這樣潘玉良開始了她在法國留學的生涯。潘玉良在法國巴黎學油畫的同時,她又去了意大利,她想通過她的油畫基礎去雕塑,她希望能夠創立起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1927年她的習作油畫《裸體》獲意大利國際美術展覽會金獎。這次獲獎奠定了潘玉良在畫壇的地位。就在這時潘玉良在異國他鄉見到了老校長劉海粟,當老校長見到自己的學生有如此的成就,當下寫了一份聘書,聘任她為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擔任教授。就這樣潘玉良帶著圓滿和喜悅的心情學成歸國,結束了9年異國漂泊的艱辛日子。那麼潘玉良在藝術上取得了成就,那在自己的個人生活上面,她和潘讚化的情感是怎麼樣呢?

我們說對潘玉良這樣一個女人來說,她往往是一腳幸運,一腳蹉跎的。她幸運的是,她的藝術道路,她蹉跎的是,她個人情感的道路。我翻閱潘玉良的年表,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她的年表幾乎每一年都是有內容的,但是就是在1919年和1921年她出國之前這一段是空白的,當然我們可以理解,這一段時間她正好是在美術專科學校讀書,應該是空白的,但是後來到了1984年的時候,當潘玉良的遺作包括她的書信運回中國的時候,我們在那些書信里面,我們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節,那就是在那一段空白的年代里面,潘玉良做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因為她是青樓女子,青樓女子是沒有辦法生育的,在當時的舊中國,我們都知道,女子無後為大,她不願意潘讚化因為她而永遠沒有孩子,而永遠沒有辦法做父親,所以當時她做了一件事,就是以潘讚化的名義給潘讚化在鄉下的原配大太太寫了一封信:就是說我想念你,我要接你來上海住。那麼大太太接到這封信當然是很高興了,大太太就來了。也就是說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大太太和潘讚化生活在一起,使他們終於有了惟一的一個兒子,就是我們後面說的潘牟。

那麼作為這樣一個女人,我們在這里可以看到,其實潘玉良對潘讚化一直是有一種感恩在里面的。那麼中國傳統的女人,當她對一個男人感恩的時候,她最容易作出一件事,一,就是以身相許,其二,當一個小女子她感激一個男人的時候,她不能以身相許的時候,她一定是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報答這個男人的。而當時潘玉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願意通過這樣一種自我犧牲的方式,來圓滿一種舊式家庭的情感。所以當我們考證潘玉良和潘讚化的這樣一種夫妻關系的時候,我們發現這種關系是半新半舊的。

1929年的時候,潘玉良有一段時間生活在上海,有一段時間生活在南京,這個時候她作為一個傳統女性的意識是很強烈的,她非常希望能夠把潘讚化惟一的一個兒子叫牟兒,牟取的牟,把潘牟能夠接到城里來,能夠接到上海或者是接到南京讀書,她希望能夠通過撫養大太太的兒子,來化解她和大太太的矛盾。因為一直以來,大太太都沒有接受過她。潘玉良回國以後,她一直要求能夠回到老家,回到安徽去見一下大太太,但是潘讚化始終沒有帶她去,帶她去安徽了,但是沒有帶她回家,潘讚化為什麼沒有回家呢?我相信潘讚化一定是有難言之隱,而這個難言之隱是不必說出來的,潘玉良自己也明白,那就是大太太的堅持的不接受她。結果是這個原配,這個大太太的兒子,潘牟是和潘玉良和潘讚化他們三個人共同生活了有八年到九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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