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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店門前木柱旁流淚
一會兒,茶和包點端在我們面前後,由李伯伯分派,原來我叫的是一杯牛奶水,妹妹們則是一人一杯咖啡,和一人一個豬肉包,雖然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時分,但是由于思念父親心切,既使是一頓再豐富的午餐,我也嚥不下口,痛苦的心腸在蕩漾著,一時未能平靜下來,因此,在匆匆喝完了一杯牛奶水後,我迫不及待的,走出咖啡店,並躲在店門前的木柱旁,獨個兒在那里流著眼淚,而且流個不停。
我的九歲,的確是一個多事之秋的一年,年初一波未平,年中另一波又起,然而每一波都是驚濤駭浪般的,它摧毀了我的家,也拆散了溫暖的家,一幕幕無家可歸的惡夢,又再次的降臨在我們的頭上來。
當我回頭一看時,見到李伯伯和妹妹們,已經站起來,開始移動腳步,朝著汽車方向走去,而我也緊跟在後面。
我們三兄妹坐在後座,在汽車開跑前,又上了一位年長者,並跟我們一齊排排坐。
汽車開跑時,我不忘向窗外張望,為的是,不要失去多看一眼父親影子的機會,但是我卻失望了。
這時,汽車內傳出大人的談話聲,而且每一句話,都是圍繞在我們家庭的話題,同時也深深的敲打著我的心房,我心情開始凌亂,也非常的悲傷,我真的不想聽下去,也痛恨他們的追問,因為在那個時候,我真的想要單獨一個人,靜靜的休息,靜靜的思索。。。思索著一個不明朗的未來日子。
就在這個時刻,一名同坐後座的年長者這麼問道:“這三個是誰家孩子?”
“他們是阿喜伯(曾文喜)的孩子。。。”李伯伯這麼回答。
“他們的爸爸呢?”年長者問道。
李伯伯答:“進了醫院。”
“生什麼病?”那位年長者再問。
李伯伯答道:“根據醫生說是患了肺癆病。”
“阿呀,這種病是沒得醫的 ”年長者以肯定的語氣這麼說道。
“那麼他們的媽媽呢?” 年長者又再追問。
“早已經改嫁了。。。” 李伯伯隨口這麼答道。
這句話聽在我的耳朵里,一股莫名的悲哀和無奈,即刻浮現在我凌亂的腦海裡,痛恨。。。淒涼。。。無助。。。無奈。。。
“好可憐。。。 那麼。。。這三個孩子,年紀這麼小,又誰帶他們呢?有沒有親戚呢?”年長者問道。
“就是因為沒有什麼親戚,才給幹伯帶囉。。。”朱姓司機這麼插嘴說道。
這時李伯伯說出原由說:“昨天下午,外面正下著滂沱大雨,突然間阿喜伯(我父親)匆匆忙忙的來到我店,並請求我幫一個忙,代養他的三個孩子。。。人家有難,又沒有錢,時間也這麼的迫促,而且他也沒有什麼至親可寄養,何況阿喜伯又是我的好朋友一,就念在朋友的份上,我就一口答應了他。。。”。
寫到這裡,我得補充有關我們三兄妹,究竟是在怎麼樣的情況下,被安排寄養在李伯伯的家;根據我父親的解釋,原來父親在當天上午,前往亞庇伊麗莎白女皇中央醫院複診時,由於父親病情危急,而且命在旦夕,結果遭到醫生阻止回家,並強迫父親必須即刻住院留醫;在這種情況下,父親唯有向院方,紅著眼睛,一五一十的陳述了家庭狀況後,院方才允准父親回家一趟,作孩子安頓的工作。
老實說,父親在這麼匆忙的緊急關頭,而且又貧病交加,再也沒有時間和其他的辦法可選擇,況且當天下午,天空又下著滂沱大雨,雷電響徹雲霄,在此情況下,唯有尋求眼在近處,並在擔波羅利鎮,開設德安祥寶號的多年老友李伯伯的幫忙,結果獲得了李伯伯的一口答應,已經是一件求之不得,而且是謝天謝地的好事。
父親同時也告知,當居住在斗亞蘭鎮的瑞嬌堂姐,得悉有關我們三兄妹,寄養在李伯伯家時的遭遇,也曾經來探望我們三兄妹,不過當時我已經跟隨李夫人外出,上山打柴去了,因此我對堂姐們探訪我們三兄妹一事,則毫不知情。
這時朱姓司機問道“小弟弟,你幾歲了?”
“九歲”。我答。
“有讀書嗎。。。”朱司機問。
我答:“有 ”。
“讀幾年級?”
“二年級 ”我答 。
“你的妹妹幾歲?”
“這個大的秋蘭六歲,那個小的春濃三歲。。。”我答。
“有讀書嗎 ? ”
“有,大的幼稚園,小的還沒有讀書。。。”我全盤的說出來。
“你媽媽走的時候,你幾歲?”
“她剛走不久, 那時我才九歲”。我這麼答道。
“你媽媽為什麼走?走去那里 ?”朱姓司機好奇的繼續追問。
我不作答,只是搖搖頭,因為我感到煩惱,我心里在想,難道這些人沒有其他更好的話題嗎?我給他們煩死了,恨不得快快到達目的地---
我的家鄉──擔波羅利鎮。
抵達擔波羅利鎮,我們的車停下來了,那個同我們坐在後座的年長者,也就隨著下車,而我也告訴李伯伯,我要前往我家取回一些物件,然後就回去他的家,臨走時,李伯伯攜帶著兩個妹妹,並敦促我小心過馬路,以及早回來的叮嚀話。
我記得,當天上午仍然還下著滂沱大雨,但是到了下午時分,則是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天,然而我的臉龐,卻未能激起一絲的笑容,反而換來的,卻是一幅惆悵無助的苦臉,和淚汪汪的眼睛。
在還沒有抵達我家門前時,在馬路上迎面而來的,竟是與我們相處多年的狗狗,當牠見到我時,顯得非常的興奮,而我也快快的撫摸著牠,是牠引領著我,走過竹橋,來到這個傷心的家。
家是溫暖的,家是幸福的,家是美麗的,但是我這個家,卻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家,既沒有溫暖氣息,更沒有幸福美麗可言;雖然如此,但是我與這個家,就是因為它,曾經與我一齊走過成長的日子,也跟我一齊渡過無數的歲月,因此在我與它告別的時刻,總有一種依依不拾之感覺,畢竟人與事物相處久了,多少也會有一種感情的存在。
我推開了大門,眼前所呈現的,是一片寧靜的空屋,剩下的物件,只是一張父親的麻布床,以及我們三兄妹的木板床;此外,還有一張斜了一邊的爛桌子,四個當凳子坐的木箱,以及在牆壁上掛著幾件爛衣服;在靠近爐灶的一旁,還有一堆排得整整齊齊的乾柴,而雞蛋罐子,就是掛在柴堆處牆板上的一枚釘子上,我小心翼翼的將它取了下來,數了一數,正是父親所說的十三粒雞蛋,一粒也不少。
這間房子,什麼也沒有,在過去,我是不敢呆得太久的,但是在當天,我不但沒有半點的恐懼感,相反的,我倒想多呆一點點的時間,為的是,要多看一眼這個即將消失的家,這個曾經陪我一齊渡過童年的家,一個留給我太多太多回憶的家,那就是一個充滿甜酸苦辣,並融于一體的。。。破碎的家。
我癡呆的坐在木箱凳上,然而手指,卻非常熟習的玩著算盤,我的腦海里,也隨著算盤珠子,一上一下的“滴滴答答”旋律,一幕幕的,浮現出父親往日教我珠算口訣的父子親情;我的心堪深處,也隨著我算盤珠子的上下移動,而激起了一波波父親 “望子成龍”美麗期望的漣漪,於是我開始在沉思,也開始在自我重新定位,那就是自我建立起堅毅的信心,以繼續完成父親“望子成龍”的願望。
美麗的漣漪突然消失了,算盤的“滴答”聲也停了,我又再次恢復了我自己的知覺,於是我開始環顧屋里面的四周,除了聲聲感嘆外,就是一臉茫然無奈,和一段段觸景傷感的心頭,它一幕幕的浮現,也一幕幕的隨著眼淚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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