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昌華:母親講的故事《樓學生和薛學生》(1)

母親講的的“呱里夾呱”(即故事里面夾故事),有的是兩個故事疊加,有的則不是。有的一個故事里面不僅夾了另外故事,而且是大故事里面套了不少小故事,在形式上有點像俄羅斯的木制玩具套娃。比如她年輕時講的《樓學生和薛學生》故事就是。說的文雅一點,這是她老人家在故事形式創新上的“匠心獨運”。

《樓學生和薛學生》說的明朝山東泰安州某地,有兩個非常要好的在學生員(即文章中所稱的諸生)。年齡小一些的姓樓(也可能是姓婁。樓、婁同源於姒姓。據《中國姓氏尋根》,夏帝少康有庶子封在東樓,號稱東樓氏,後代因有樓姓。在泰安地界,西面長清是為劉邦獻和親、用女人胸脯征服匈奴之策的漢代政治家婁敬的家鄉,東邊有新泰北師店一帶的婁姓大族聚集而居),大一些的姓薛。雖然他們都家境不是大富,只是殷實而已,並且也都已經娶妻成家了,但還有博取“功名”的雄心。通過考試選拔,進入了離家鄉百余里之遙的州辦學校學習。

在當時,凡應考生員(秀才)之試者不論年齡大小皆稱童生。別稱文童或儒童。因此,在家鄉,人稱年齡小些的樓姓生員作樓學生,稱年齡大些的薛姓生員作薛學生。

州學學校內學禮,同學相互之間因此稱謂也不一樣。講禮節,文縐縐的,盡管以後走上社會後,相互之間關系會變的面目全非。樓與薛,他們二人之間更是如此。雖然相互之間歲數也就差了不幾個月,並且朝夕相處,但樓學生一直尊稱薛為“薛賢兄”或“薛大哥”。薛亦照此,對樓以“賢弟”相稱。

在學業上,樓同學腦瓜不那麽靈光,理解得慢,訓導先生講過的課業不能馬上明白,影響記憶,因此沒少受了批評。多虧薛同學無私幫助始能跟上整體。樓因此進一步增加了對薛的敬重。曾多次許諾,以後決不忘恩負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如同有歌曲中所講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子不好過。他們二人拋家舍業在外,長達三年的時間,但都還是挺過來了。期間,互相不時以戰國時期東周洛陽人蘇秦的刺股苦學終掛六國相印故事相激勵。

下一步是到省城里參加鄉試。本來平時薛學生比樓學生學習要好很多的,但在那年八月里鄉試時,邪了,一開始就不順,而且場場不順,樓學生卻每場都順利得很。三場下來,樓學生中了舉人,而薛卻名落孫山。

人有時候會好事料想不到的相接到來。

樓學生本來取得了舉人的功名就很可以的,就可以在家鄉炫耀一番的了。沒想到,雖然腦瓜笨點,但人高馬大、面紅耳赤,長得相貌堂堂,外表一表人才,在鄉試時被參加考務的布政使司主政大人看中,記下了名字。

雖然有文章中有“美男之中多殘廢”之說,並且民間一直也有“驢糞蛋子外面光”的俗語,但世間往往以貌取人。並且中國一直有大人物自覺是伯樂的傳統。這位大人認為樓是個不可多得的才貌雙全之人。出於為國薦才的“正義”想法,向吏部力薦授樓學生以官位實缺。

正好,江南某縣知縣出缺,樓學生中舉之後不久就被朝廷任命成為了知縣。赴任之際,同學好友、鄰里鄉親前來慶賀,地方上有頭面的人物到場,甚至連本地一些州縣官員知道之後雖以前不認識,但也隨了不菲的賀禮。用時下的流行語講來,這是前途看好的政治潛力股,大家都舍得。樓學生當時心情的高興程度,可想而知。用“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詩句來形容,也不為過。

當時的薛學生正好與樓學生的上述光鮮形成對照。不但舉人沒中,功名夢真正成了一場夢,而且因在外做生員三年,家里的幾畝薄地疏於管理,基本上沒收獲什麽東西。到頭來,連起碼的生計也成了問題。用窮困潦倒一詞來形容當時的薛學生,最為合適。

幸好薛學生的夫人孫氏是一賢慧之人。既通情達理,也略知史、詩。年關已到,薛學生府上別說置辦年貨了,就連家里的一日三餐也成了問題。人說窮秀才,他此時正是。就像千里馬被困在了雨天的泥濘道上,難以奮蹄脫身。

看著薛學生的每天愁眉不展,孫氏勸慰道:英雄也有落難的時候。一次的省考不中,並不就表明您才學不行。現在最重要的是得抖起精神來。奴家我這兩天就想,樓賢弟現在不是在江南做了縣大人了嗎?你們同學時的情誼,要高過那漢末劉備、關雲長、張翼德的“桃園三結義”,肯定像那春秋年間管仲、鮑叔牙的“管鮑君子交”。我知道,樓賢弟腦瓜不如你,他的學習你也沒少幫了忙。何不現在你就去樓賢弟那里,住些日子?一來去散散心;二來去了在政事也能幫他一些,以免閃失;三來他也不可能讓你白幫忙,因為,你說過,他許諾過你們倆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至於去江南的盤纏,我明天就去娘家拿來,如何?

聽妻子以上之說,覺得有些道理。也是人在難處,報著試試看的想法,薛學生真的拿著孫從娘家拿的路費,南下江南去找他樓賢弟了。

因為不懂官場規程,去的正好不是時候。那時年關從臘月十九到來年的正月十九縣官封印。樓學生作為一縣知縣不再辦理公務了,但像現在這樣,卻是收禮錢的大好時機。年前年後,幾乎每天都有本地下官、富家商戶、犯事者家屬等,前來拜訪、看望,或者有求,臨走留下數目不小的見面禮錢。而薛學生整天在其的家中,弄得樓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再加上,薛學生本來稟性耿介,還以為是以前同學時期的樓賢弟來,因此在閑暇時間的幾次論史論世論人中,思想不為掩飾,二人見解出現了嚴重對撞。樓,雖然此時出任知縣才僅幾個月的時間,但對於為官必須愛民親民、人生不能縱欲的觀念,已經認作是迂腐。而薛,還像學生時代一樣,理想主義,並且認為是為樓賢弟好哩,堅持自己為官必須愛民親民、人生不能縱欲的主張。薛看出來了,樓對之很不高興。薛這時心里想,來前夫人還稱我們之間是那“管鮑君子交”哩,哪有的君子?

正好,過了年之後眼看縣官開印的時間就到了,薛學生以不再耽誤樓為由提出了要走。樓也不進行挽留。數年之後薛做了京里的大官了還清楚記得,他當年返回山東老家時,樓連其回家的盤纏也未給,並且還說了“江南的天地不存雪(薛),離開也好”的無情話。

薛學生去江南樓處白花了來回盤纏,本來心里還有自責來,但夫人聽了事情原委後卻讚揚他。稱讚他的到了難處都保得住做人底線,沒說違心話。並當即表示,自己不惜再到娘家“求幫”,多要些銀錢來,供其再到州學念書,以備下一次的省里鄉試。

孫氏的娘家也是開通人,聽說自己女婿還有再考的志氣,稱讚這是好事,全力相幫。

俗話說,因事引變。經過這次的江南之行,薛學生算進一步看清楚了,“無情的世界無情的你”,自己不振作起來還真不行,昔日里本人一手幫扶起來的本事不行的學弟都這樣輕視自己,人活得多沒尊嚴。因此,當夫人孫氏提出讓其再備下一次的鄉試之考時,薛學生十分樂意。

不忘江南之行之狼狽,尤其感恩於夫人孫氏及其娘家的深明大義,加上總結自己前次鄉試失利的教訓,薛學生再次進入州學學習和參加下一次鄉試時,都甚是順利。通過鄉試中了舉人之後,又經過會試考試成了貢士。貢士再經殿試賜給出身,又成為了進士。以後又不幾年,薛學生就成了京里的一位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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