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是怒江的雨季。持續一天的降雨導致前方山體發生了小規模滑坡，福貢通往六庫的巴士，開出客運站不過1公裏開外，就被堵在公路上。

車上只我一個乘客。我身心疲倦，希望在天黑前趕到六庫投宿。時值傍晚，穿透雨霧傳來一陣莊嚴的歌聲，一下一下敲擊著耳膜。向車窗外尋覓，恍惚看見，公路對面一處陳舊民居的陽臺上，似乎是一家幾口人圍坐在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前，頷首合拳，一起唱一首好聽的贊美詩。

我被這歌聲吸引。是誰在怒江深處嫻熟地贊美上帝？

我下車循聲而去。歌聲就在不遠處的前方時隱時現，而我卻迷失於興建於上世紀80年代的雜亂街巷中。始終沒有找到歌者是何人。…

小敏的父母三十幾歲才生下他，兩個人都是模範，都是“表現較好，提前釋放”，兩個老大難最後自己湊合了，小敏四歲時，兩個人離婚，父親跑長途，常年不在家，母親和一個職業賭棍四處飄泊，小敏跟了外婆一起過。

在那條小巷裏，外婆家的院子是眾家長口裏的禁地，小敏的外公、三個舅舅、一個阿姨都有指紋檔案，唯一沒吃官司的大姨，在廠裏的板凳上生了一個沒父親的孩子。

刻薄的鄰居說道，要是地球是一個動物，這個動物的屁眼就是小敏外婆家院子。小敏四歲就跟著外婆在西瀛裏金融街收國庫券，國庫券有嘛？國庫券有嘛？念小學，校長頭疼的很，小敏的滿嘴切口，他一句也聽不懂。…

江南人的性格溫和、細膩、清明，男孩子的青春期常常帶著慘綠少年的敏感和抑郁，李超聰慧過人，他的少年愁自是格外得稠密如漿，再有半步，就成魯迅挖苦的“秋天薄暮，吐半口血，兩個侍兒扶著，懨懨的到階前去看秋海棠。”

新學期開學，轉來一個江北揚州的新生，他國子臉，寬寬的肩膀，眼神煞亮，有一種北方人剽悍的氣勢，他叫張翔，兩個人成了同桌，成了好朋友。梅雨季裏，兩個少年撐著一把大油布傘，草地裏樹林裏地亂走，張翔開始給李超講起揚州評話《武松》。…

她喜歡說：“我見過慈禧呢。”來客常常還沒有來得及細問個究竟，她自己拖了長腔：“差一點。”

真是差一點，差三個月，慈禧死於1908年10月22日，吳奶奶生於宣統元年的正月初八，公歷1909年1月29日。她在京城做小官吏的父親，一年之前就回了老家，盡管為了親見一回老佛爺，早產三個月還是劃得來的，她還缺點緣分。…

她喜歡說：“我見過慈禧呢。”來客常常還沒有來得及細問個究竟，她自己拖了長腔：“差一點。”

真是差一點，差三個月，慈禧死於1908年10月22日，吳奶奶生於宣統元年的正月初八，公歷1909年1月29日。她在京城做小官吏的父親，一年之前就回了老家，盡管為了親見一回老佛爺，早產三個月還是劃得來的，她還缺點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