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ki (鳳翼天翔): 看《賽德克巴萊》前先做功課?(下)

◎ 魔鬼藏在細節裡

 

光是上述的這一切,就已經足以讓你我大部份的人在觀賞《賽德克巴萊》時,不知不覺地處於一種相對於較熟悉的文化背景的片子顯得較吃虧的理解感知位置。但雪上加霜的是,《賽德克巴萊》的編劇兼導演是魏德聖,一位太有種的導演,而且還是一位對於細節的情報量超級貪心的人。

 

不可否認地,魏導在他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真的盡全力想把所有的細節去做好,而且有的時候不但會做到“滿”,甚至是做到“漫出來”了。為了一幕一郎二郎的交談戲,真的去建出一座武德殿練武場的房子,這種盡全力把事做到圓滿的精神的確十分令人配服。但再多做下去,多做了太多太多,反而會讓觀眾被過多不熟悉的細節訊息給淹沒掉了。

 

 

有些細節,是可以被當作“彩蛋”來看待的,也就是如果你在觀影前就已經知道相關的知識,那麼在看到的當下就明白了,會有一種驚喜感;不然就算是事後才從別的資料或別人告訴你去明白了,那也只不過是慢一點得到那“驚喜”,並不會妨害到當下對電影主軸運作的理解。

 

像是在《太陽旗》裡,青年莫那魯道在漢人頭人那裡見到小鐵木瓦力斯的那段,如果是一位居然知道道澤群因為位置關係,在下山和漢人交易時得經過霧社群的地盤,因此在歷史上常因此被欺負、搶劫甚至發生械鬥的這種冷門歷史的觀眾,大概會對接下來的埋伏截殺劇情覺得十分驚喜,因為劇本居然這樣巧妙地把史實這樣融入了劇情。但就算不知道這段歷史,對於這裡發生的衝突和之後的劇情,理解上也不會有什麼困難,頂多就是覺得“莫那魯道還真是個大惡霸”而已。

 

因此知不知道莫那刀上的鬚鬚其實是出草獵回人頭上的頭髮,那麼多的人髮代表莫那真是個超級勇士;或是曉不曉得那群“不良蕃丁”裡,就只有莫那的一個兒子臉上有著紋面,很可能是因為劇中完全沒演出來的沙拉茅事件而特別能紋上的;又或是明不明白劇中的兩場婚禮時,族人跳舞時那個像彈簧般的聲音,其實是台灣的幾種原住民族特有的口簧琴,具有傳達男女情愛的特殊意義--這些細節都不算真正要緊,因為知道了會明白更多導演的用心而感動,不知道的話說真的也不會怎麼樣,就只是少了一些細膩的細節所營造的真實感而已。

 

 

可是,有些細節在缺乏說明下,就真的有可能會造成觀眾理解上的障礙了。例如在起事前夕,馬紅莫那向丈夫示意求歡,她丈夫卻以肢體語言拒絕了;看到這段,如果觀眾是具備有“賽德克人出草前一晚照規矩是不能行房的”這種知識,就可以在看到的當下理解是怎麼回事,對於馬紅接下來的那句“別以為我都不知道你們男人在做些什麼,我可是頭目的女兒!“想必就容易理解得多--原來這邊馬紅是在試探自己的老公,求歡被拒正好證實了她的猜想,男人們準備要出草了!但是對不具備有這項知識的觀眾來說,這段看起來八成就會很莫名其妙:怎麼約炮不成就翻臉啦?然後馬紅她又是知道了什麼?怎麼知道的?

 

像這類的“不知道就可能會妨礙理解”的細節只要一出現,就會打亂原本就努力在吸收極大陌生資訊的觀眾的理解。很不幸地,魏導塞入影片的大量細節資訊裡,還是有好幾個類似這樣的細節存在。本來是因為堅信“魔鬼藏在細節裡”而盡力去做到最細膩,結果反而提供了更多細節的縫隙給魔鬼棲身了。

 

 

◎ 有沒有可能做得更好

 

以上所說的這麼多問題,有沒有一種可能,在不把《賽德克巴萊》拍成膚淺芭樂片或是國家地理頻道文化介紹片的前提下,去把它們解決呢?

 

我個人認為,很難。有些小問題,是可以用技術性的方式去改善的。例如開頭的對布農族出草那裡,我覺得如果把運鏡方式改變,像是一開始用鏡頭模擬青年莫那的獵人視角,一鏡到底地從那群布農族人背後的草叢樹枝間窺伺尾隨,直到畫面中間伸出獵槍瞄準,開槍!

 

然後再把鏡頭轉成雙方的正式開打追獵到逃離。因為一開始這樣一個主觀視角的長鏡頭,應該就可以讓觀眾自動代入莫那這邊是主要視角,而不會那麼容易把開始出現的那群布農族人當成是期待中主角群的賽德克人了。

 

 

甚至那些文化背景的細節,也可以學一下《風中奇緣》、《與狼共舞》、《阿凡達》那樣的做法,安排一位對賽德克文化完全不懂的外人出現,(不必像有人搞笑的乾脆為了大陸市場弄個共黨青年記者來算了,但至少也可以有個剛從九州來的日本警察新丁吧?)然後他碰到的所有人都可以很自然地成為解說役開始對觀眾講解起背景知識去解決。是很老套沒錯,但是老套的方法有時就是很有效啊!

 

但是有些更根本的大問題,卻不是用技術的手法就能克服的。說真的,在台灣看到教堂十字架會心生宗教性莊嚴神聖感的人,再怎麼樣都一定遠勝過看到彩虹會有神聖性感受的人。我們可以從知識上去“理解”彩虹對賽德克人有特殊意義,所以他們伐木時看到彩虹會突然就感動地開始唱歌跳舞;但是在情感上要對此產生共鳴,觀眾就必須要能自己把一些屬於自己的觸發式感動經驗代入,才有可能。而希望每一位觀眾都能對劇中人同理到這種程度,顯然又是太過份的要求了。

 

那麼,到底該怎麼辦?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唉!魏導,你最該幫廣大觀眾做的一件事,搞不好是應該請公視在《賽德克巴萊》上映前一個月先搭著宣傳熱潮,再重播一次《風中緋櫻》,有多少人看到算多少啊!

 

 

◎ 結語

 

回歸到最開頭的問題吧!在進場看《賽德克巴萊》前,到底需不需要先做點功課呢?

 

我依舊對此沒個答案。我只能說:施主,如果您會為了在看電影時不要為了想尿尿而漏看,所以記得在開演前先去上個廁所的話,那麼或許您也該考慮一下,為了在看電影時能看得更順看得更爽心更愉快更覺得花得電影票錢有那個價值,那麼,在進電影院前,先了解一下什麼是Gaya、出草、賽徳克族、道澤群、紋面、歌舞在賽德克族的重要性、以蕃制蕃的理蕃政策,那麼您是在幫自己的忙,讓自己享受有更愉快的觀影經驗,並不是在“為了這導演去做些什麼”。(轉載自批踢踢實業坊http://ptt.cc

 

本文作者絕對沒有收取公視或萬仁的置入性行銷費用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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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arcasamani人才系 on October 11, 2011 at 11:47am

頭目女兒求歡不遂,為何翻臉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男人在做什麼”?害得觀眾心癢癢、亂亂想。

要怪就怪魏德勝,給《賽德克巴萊》來個大陸共青記者,以第三者完全陌生的的視角,一一認識臺灣少數民族的點點滴滴,這樣就沒事了?

何況,還可以吸引大陸資金投入,提高大陸觀眾買票觀賞此片的意愿?

這里特别推荐:arcasamani人才系台湾《噗浪》友人u_ku的《谈賽片的電影精神》,且看他畫龍點睛、一針見血道出--

 

 

魏德聖導演究竟想要告訴大家什麼?

不是日本人入侵台灣,台灣原住民奮起反抗的精神,不是!

而是“生存”,小到個人的生命,到種族的延續,到文化的保存。

歷史這種東西以魏導的話來說“對的人做錯的事,錯的人做對的事,交織在一起就產生歷史”。(註1)

本身事件並沒有什麼對錯,在於處的位置不同。

對日本人來說,台灣被割讓給日本,島上的東西自然是屬於日本,怎麼開發怎麼使用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對原住民來說,什麼被割讓跟他們有何關係,憑什麼可以影響原住民的文化、供日本人奴使、還要被日本人同化。

以往的人對霧社事件(賽片的故事背景)著重於原住民如何反抗統治、日本人怎樣血腥鎮壓。

這些本片也會提到,但卻是著重於那個時代的人怎麼去想怎麼去看待、如何去維護自己的文化信仰。

“信仰”就是魏導用來看待這個事件的最佳“鏡頭”。

賽片就是以信仰做為開幕-賽德克族為了搶奪獵場,莫那魯道出草成人的鏡頭。

信仰告訴賽德克族人:強大的男人、強大的種族得擁有廣大的獵場。(註2)    沒有出過草的男人沒有資格葬入祖先的墳,無法經過彩虹之橋進入祖靈的家。

 

 

日本人佔據台灣之後,用以蕃制蕃的方式(註3),成功入侵了賽德克家園,為了族人生命的延續不得不放下驕傲投降。

然後控制了賽德克的日本人覺得蕃民太不文明,禁止原住民出草、頻繁打獵,想要以日本的文化同化原住民。

對於賽德克來說,沒辦法出草、沒有獵場,死後就不能進入祖靈的家,如此被同化下去,賽德克就不再是賽德克了。

在一些引火線的引導之下,霧社事件爆發了。

在這個時候個人的生死已經不在莫那魯道的考量之下,他考量的是要延續賽德克的精神(信仰)和驕傲。

註1:我想導演說的應該是歷史事件
註2:人類史上強大的民族都是征服土地或者別人來證明自己的強大
註3:當時日本人稱台灣原住民為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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