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t&Ciweek解讀《技術與時間》の 遺忘和盜竊 下

斯蒂格勒從人的這對基本矛盾出發,劃分出技術的相互對立的兩種原則,「古希臘的技術神話給歐洲語言留下兩個得自神的共同的概念:普羅米修斯原則和愛比米修斯原則。」其中,死亡就是普羅米修斯的原則,死亡喻指心物二元對立中「物」的原則(理性原則);而遺忘則是愛比米修斯的原則,愛比米修斯原則即是指通過對過去失誤的反思獲得的經驗積累,遺忘喻指心物二元對立中「心」(「誰」)的原則(人本原則)。

死亡這個隱喻,源自西方特有的理念。與中國人的仙是以對自然的推崇為背景不同,西方人的神是以對理性的推崇為背景。「人類起源只有放到神的起源之中才有意義」,人與神的區別「涉及的是人(死)與神(不死)的關係,因此,人類起源說首先就是死亡說」。在西方觀念中,神是不死的,而理性是普遍永恆的,因此神是等於理性的;而人是有死的(原子論的個體是有限的),人要成為神,必須掌握理性。普羅米修斯通過盜竊獲得火,就是人類掌握工具理性的象徵。因此死亡與工具理性型的技術(專業化技術)是對應的。「人類在這個背景意義上,通過雙重過失——尤其是盜竊——獲得神性,為不死的神設立祭壇」。

遺忘這個隱喻,典出古希臘。柏拉圖說,回憶是對理性層面之上的「上界」的覺悟,這個上界代表工具價值(理性)之上的目的意義,對應中國人說的「悟」(即超越經驗與理性之上的直覺或本質直觀)。人們對於這種目的意義層面道理的覺悟,分「記載記憶」與「回憶記憶」兩類。前者依托於中介(如神秀[606年—706年]依托形式化的東西漸悟),後者是直接的(如六祖不識字而悟道)。

技術屬於「記載記憶」(載於中介上的記憶),後者直接靠大腦回憶。「記載記憶有玷污回憶記憶的危險」,意為,技術由於其代具性,容易使人沉迷於工具理性。例如,由於死扣字面意義(語形)而迷失了本義(語義)。回憶的對象是事物的目的意義,如果回憶被「記載記憶」所劫持,以致「望文生義」——背離語義之本,而逐語形之末,則要通過「遺忘」這種類型的(去中介的)回憶,來復歸「回憶記憶」。

愛比米修斯原則中的遺忘,代表了「誰」(「心」)的原則。這一原則「即構成與『什麼』關係的遺忘」(按:「物」對應「什麼」),「並由此構成那個在對經驗的一遍遍重新記憶中沉思其『過失』和遺忘的『誰』」。意思是,按照心所代表的異質性的原則(意義原則),要遺忘工具理性代表的「物」(「什麼」),不為物役。並在對異化的反省中,從物回到心,從工具理性回到人本身,覺悟到人是技術的主人,不能反被物化的技術所支配。

遺忘與「喪失記憶」相反。喪失記憶相當於「忘本」,是指人們對最初原型記憶——這個一切毋庸置疑的推理和意義的基石——的喪失,如斯蒂格勒說的「技術化就是喪失記憶」。 遺忘則是指忘掉工具理性的技術,回到本源。這個遺忘是得魚忘筌中的忘。所以這是雙重忘記(斯蒂格勒稱為「雙重過失」),是忘記忘本這種「忘記」。

愛比米修斯技術是一種遺忘類型的技術。信息技術與生命技術都是一種延異型的技術。延異是德里達的核心概念,是指差異之流。斯蒂格勒是德里達的弟子,他當年出於反叛理念而搶劫銀行(專搶自己存款的銀行,認為搶自己存的錢有理),是德里達探監發現了這個思想天才。斯蒂格勒用延異的思想,將海德格爾的此在(差異化存在),發展為「已經此在」(時間之流中的差異性)。信息技術就是一種征服延異的技術,或以處理延異為所長的技術。延異對應大數據就是variety(非結構化數據),對應經濟就是variety(顯示質量、創新差異度的品種)。信息技術革命的本質,就是電子和商務這兩種variety的「人槍一體」化。

延異型的技術強調當下與此在的異質性,同時時空這些點又是綿延不絕的。數字信號與基因信號的錄制與播放,只不過是生生不息這一過程的實現形式。信息傳播與基因遺傳,無非是意義運動的方式。更根本之處在於,信息技術與生命技術都是專注意義本身的,得意義之魚而忘信息或基因之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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