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哲生:盛世下的憂患——中西關係視角下的康雍乾盛世(9)

有關18世紀中西方的實力對比,我們往往只能從西人當時的報道找尋中西之間差異的依據。這是因為國人當時基本上缺乏遊歷歐洲的經驗,因而也就無法根據中方文獻對中、西方之間的差異(差距)進行真實對比,也就無從談起從中國士人的文獻了解其對比中西方的真實感受。西人的記載當然帶有成見、偏見、誤會,甚至盲點,但西方當時與中國的接觸畢竟已有相當的規模,故對他們留下的文獻材料我們須加仔細甄別,但不可簡單否定、棄置不用。在這場中西方對話中,西方是主動者,中國只是“受容”的掌控者。

 

 

三、康雍乾盛世下潛存的危機因素

 

戴逸先生在比較中西走向現代化的路程時深刻地指出:“西方國家走向資本主義是由幾個世紀的長期進程所準備起來的,是很多領域近代因素的匯聚、成長的結果。近代因素的積累和成長是一個靜悄悄的、未被覺察的緩慢過程。”“18世紀的康雍乾盛世,貌似太平輝煌,實則正在滑向衰世淒涼。可當時中國沒有人能夠認識清楚這一歷史真相,只有歲月推移,迷霧消散,矛盾激化,百孔千瘡才逐漸暴露。歷史的悲劇只有在悲劇造成以後很久時間,人們才會感到切膚之痛。”[28]戴先生的這一看法值得我們深思。他主持的“18世紀的中國與世界”課題研究及其相關成果,反映了對這一認識的深入和細化。 

誠然,戴先生視“18世紀是世界歷史的分水嶺”這一觀點可以商榷,他可能將中西之間的差異提早了一個世紀。美國加州大學學者彭慕蘭(Kenneth Pomeranz)根據自己對中國、歐洲與現代世界經濟建構關係的研究,提出1800年以前並不存一個經濟中心,仍是多元的世界。19世紀以後,英國經過工業革命才脫穎而出,歐洲才真正領先於亞洲,世界才產生近代意義上的“大分流”或“大歧變”(The Great Divergence)。[29]另一位加州派學者王國斌(R. Bin. Wing)從經濟變化、國家形成、社會抗爭三個方面來做中國和西歐的歷史的比較研究,提出以“中西互釋”的方法進行中西比較更為恰當,即一方面以歐洲經驗來評價中國正在發生的事情,一方面則用中國經驗來評價歐洲。

他以這種方法令人信服地證明,在近代早期的歐洲和明清時期的中國,經濟變化的動力頗為相似,直到19世紀,它們才變得截然不同。歐洲的農村手工業被城市的機械化工廠工業所代替,更適用於新古典主義的以儲蓄和投資為動力的增長理論,而中國經濟雖因西方的入侵,擴展了貿易和市場,但主要是擴大了斯密型勞動力運作的空間,並未根本改變中國經濟發展的動力。[30]他們的觀點引起一些中、西方學者的呼應和爭議。

[28]戴逸:《18世紀的中國與世界·導言卷》,沈陽:遼海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5頁。

[29]Kenneth Pomeranz, The Great Divergence: China, Europe, and 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 Econom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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