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後的兩個人沒有反對,我往後瞄了一眼,湯米又攙扶著露絲的手,他的舉動顯然是為了幫助露絲站穩腳步。我大跨步走到最近一棵枯死的樹幹,那裡的土壤比較硬實,並抓住樹幹保持平衡。湯米和露絲學著我的動作,也走到另外一顆中空、比較瘦弱的樹幹旁,站在我身後左側不遠的地方。他們各站一邊,看來已經站穩腳步了。接下來我們看著停泊的船隻,看到船身的塗料已經龜裂,小小船艙的木架也崩塌了,船身原來的顏色是天空藍,此刻在天空的照映下看起來有點兒像是純白色的。 

「不知道這艘船怎麼會停在那裡?」我提高音量說話,好讓他們聽見,本以為能聽見自己的回音,不過聲音聽來卻是出乎意料地靠近,好像在鋪了地毯的房間說話一樣。

 

我聽見湯米在我背後說:「說不定海爾森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妳說呢?」

 「為什麼海爾森會變成這個樣子?」露絲聽來十分驚訝,「學校不會因為關閉就變成沼澤地的。」 

「大概不會吧,我只是隨便說說,不過我經常覺得海爾森現在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也沒有為什麼,老實說,這個樣子和我腦子裡的畫面非常接近,當然啦,海爾森除了沒有那艘船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像。其實,要是真的像這個樣子,也是不壞啊!」

 

「奇怪了,」露絲說,「有天早上我作了一個夢,夢到我站在樓上十四號教室。我知道整個學校已經關閉了,不過我人就是在十四號教室,我往窗外一看,外面全淹了水,就像一座大湖。我看到窗戶底下像是空飲料盒之類的垃圾不斷地湧進。不過,我並沒有恐慌或什麼的。四周是這麼地漂亮又寧靜,就像這裡一樣。我知道自己沒有危險,學校只是因為關閉了,才變成眼前這幅模樣。」 

「妳們知道,」湯米說,「梅格在我們中心待了一陣子,現在已經離開了,去了北邊一個地方進行第三次捐贈。後來再也沒有聽說她的狀況,不知道妳們知道嗎?」 

我搖搖頭,沒聽到露絲說話,所以回頭看看她。本來我以為她還繼續看著那艘船,不過我看到她的眼神落在遠方一架逐漸攀升的飛機留下的煙霧痕跡上。露絲說:「我可以告訴你我聽到的。我聽說關於克莉絲的事了,聽說她進行第二次捐贈時就結束了。」

 

「我也是這麼聽說,」湯米說,「應該沒錯,我聽到的完全一樣。真是遺憾,才第二次捐贈而已,還好這種事沒有發生在我身上。」

「我覺得這種事情比他們告訴我們的更常發生,」露絲說,「我的看護就在那裡,她或許知道,不過她不會說。」

 

「沒有人會故意隱瞞這種事情,」我轉過頭看著那艘船,「這種事有時候就會發生,這次發生在克莉絲身上,真是教人難過,但是,這樣的事情不會常常發生,他們這陣子都很小心了。」

「我猜,這種事情發生的次數一定比我們知道的多更多,」露絲又說了一次,「所以他們才經常在每次捐贈前後,把我們到處調來調去。」 

「我遇過羅德尼一次,」我說,「就在克莉絲結束之後不久。我在北邊的北威爾斯診所看到他,他的狀況還不錯。」


「不過我敢說,他一定為了克莉絲的死深受打擊,」露絲接著對著湯米說,「他們心裡難過是不會告訴別人的,你知道嗎?」
 

「實際上,」我說,「他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當然他非常傷心,但是還過得去。反正他們已經兩年沒見面了。他說,他覺得克莉絲應該不太在意見不見面。他說的應該沒錯。」 

「他哪裡知道了?」露絲說,「他怎麼知道克莉絲覺得好不好?或是她想要什麼?在捐贈台上苟延殘喘的人又不是他,他又怎麼能夠了解?」

 

這一次的發飆比較像是露絲以前的作風,我回頭看著她。或許因為她眼中的憤怒吧,不過我覺得她好像表情冷酷又嚴厲地瞪著我看。

「這樣真的不太好,」湯米說,「第二次捐贈就結束了,真的不太好。」

「我不敢相信,發生了這種事,對羅德尼竟然沒什麼影響,」露絲說,「妳只和他說了幾分鐘話,又怎麼看得出來呢?」

 

「這麼說也沒錯,」湯米說,「不過如果真的像凱西所說的,他們早就已經分手的話……」

「分不分手沒有差別,」露絲插進來說話,「從某個方面來看,分手只會讓這樣的事情更難接受而已。」

 

「我看過很多和羅德尼同樣情形的人,」我說,「他們最後也都接受了。」

「妳又知道什麼了?」露絲說,「妳哪裡會知道?妳現在還只是看護。」

「就是因為我是看護,所以我看得多了,這種情形多得是。」

「她不會知道的,對吧,湯米?她根本不知道實際情況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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