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用「身體存在感知覺受」來說柏格森的「綿延」概念，是種純感應，直覺生命歷史洪流所呈現的真實生命感的「綿延」，如實如其自身顯露出來。¹⁷這與禪宗「念念相續」來做比較，可以說是相同的，禪宗偏重的是「念頭」，「念頭」偏重是「意識」。「意識」，不是理智上制約的意識，而是身體感受知覺所產生的「存在意識」。

「存在意識」著重的是「體驗」的概念，它需要在「生活世界」的「此有」去參與「意識流」當中，它需要在「意識流」當中，看著「意識流」當中的念頭升起又滑落。「念頭」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體存在感知覺受」所建構出來的那種「存在意識」。

「身體存在感知覺受」，以禪宗說法便是「念頭」圖象相續相屬，流動、異質跳躍交參地當中即體現了「當下即是」與「剎那即永恆」。而柏格森說法就是在「綿延」生命體驗詮釋當中，了悟了自身。依此，「綿延」的意識流，不斷前進，有如「念頭」不斷起起落落，在起起落落的「意識流」呈現的「念頭」圖象現象中，身體存有感受覺知到了，也如實呈現了，這不就是「現象」自身嗎？這不是「真如」自身嗎？

如此一來，按照柏格森想法，「綿延」是「身體存在感受覺知」當中偏重「時間」的面向描述，「空間」內是沒有「綿延」的。「空間」內只有「同時發生」而沒有「陸續出現」。18「綿延」身體覺知於是與此有「情境存在脈絡」〈後期胡塞爾所言的「生活世界」〉有了相屬相依的「共感」。柏格森的「共感」，指的就是一種對真實時間「綿延」的直覺感受，一種「身體存在知覺感受」，這種直觀是種神秘經驗。¹⁹

對生命時間所呈歷史真實而又實在的「身體存在知覺感受」，其實是透過「直觀

法」。它是一種內在「生命體驗詮釋」，它不是理論、語言所把握的狀態，而是在瞬

息萬變的「身體現象」狀態下〈「意識流」〉去「觀看」所有「存在脈絡」與之共舞經驗〈「此有與生活世界互為主體際性」〉，這樣的共舞相依相屬直覺體驗，就是一種神祕體驗²⁰。這種體驗會有所謂的「天人合一」、「心即是物」、「盡心則知性，知性則知天」的神奇感受，是種破除主客觀，參與整個宇宙大化洪流當中以與之契合的

「共感」，筆者以為這也是柏格森想法²¹。這種「共感」讓我們聯想到「念頭無住」， 禪宗的「念頭」，是念念不斷，但得要在「意識流」當中產生「無住」。「無住」意謂不執著於任一個圖象裡、處境中、時空中、任其自由。

筆者以為這就是「意識的現象學」，也就是讓「意識流還是意識流」，不要去截取片斷，而要讓每一時刻、每一情境、每一存在脈絡具體呈現出來，讓胡塞爾所言「現象即本質」成真。所以禪宗或者柏格森只要傾宇宙之力活在那一瞬間，參與存有韻動當中，與之共舞、與之遊戲，真理自然開顯在「此有」中，「此有即在生活世界」中，「生命的體驗詮釋」即在生命歷史回溯中，不斷回返，又退出，直到「悟」的那一瞬間。如此一來無縛亦無執，而人們只要去看一切發生，意義自然明白，關係脈絡自然呈現，它是一個整體。讓「意識流還是意識流」，讓其自由自在展現所到之處，意義與整體關係脈絡自然出現，真理也在其中開顯出來。

（三）時間與空間幻化的意識流

柏格森由「時間」來談「綿延」，卻很少談到「空間」，或者說談到「空間」其較是「時間化的空間」，而且所談的「時間」不是計量的時間，科學的「時間」概念， 它比較是「生命時間」。柏格森指出「綿延」才是「世界」的本來面貌，因此，要認識「世界」就必須認識「綿延」。

「科學無法處理時間與運動，除非有了這個先決條件：科學要把那主要的、性質式的因素先行去掉，即從時間裡去掉綿延，從運動中去掉可動性。」22

¹⁷ 鄒鐵軍、秦光濤等著，《現代西方哲學：二十世紀西方哲學述評》，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1991， 頁 43-44。

¹⁸ [法]柏格森.《時間與自由意志》，吳士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年，P80

¹⁹ L. Kolakowski, Bergson, p.152-153 。

²⁰ L. Kolakowski, Bergson, p.152-153 。

²¹ L. Kolakowski, Bergson, p.158 。

²² [法]柏格森.《時間與自由意志》，吳士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年，P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