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波爾科幻小說《阿爾泰亞九星上的綁架案》(7)

在一陣眩暈中,普爾契走出房去。一條小小的漂白毛巾圍在腰里權作他惟一的裝束,他自己的衣服早就被帶走,並且被檢查登記在冊。很快將使用他的人體的旅行者,會穿上他自己的衣服。而服裝雜貨店是旅行社最能贏利的副業之

接著,當他發現“壓榨”是怎麼回事時,才從眩暈中擺脫出來。

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把他推上一塊厚板,拿走了那條毛巾,解下手銬。其中一個將釘子從肩膀上往下釘,於此同時,另一位則開始將虎頭鉗般的輪子在他身上推動,以便滾動出鑄型的形式。這就像是一個可以分合的石棺一樣緊緊壓在他身上。普爾契馬上聯想到孩提時代的什麼故事——墻倒塌下來,犧牲品被殘酷地壓死。他尖叫起來:“餵,住手!你們想幹什麼?”

他頭邊的人厭煩地說:“啊,別擔心。你是第一次?我們要讓你保持安靜。你知道,掃描是貼近才能幹成的活兒。”

“可是…”

“閉嘴,放松,”那男的蠻有道理,“在掃描器對你掃描時,如果亂動的話,你整個的人格便會產生紊亂。不僅如此,一旦我們毀壞了人體,旅行社就要吃官司,明白吧?旅行者們是不願用毀壞的人體的……好了,把腿並排伸開,這樣我可以作頭部了。”

“可是——”普爾契再次發話,然後使盡氣力放松開去。不管怎樣,畢竟只有24個小時。24小時里不論什麼事他都忍受得了,而且他是非常謹慎的,所以合同只簽了那麼長時間。“繼續進行吧,”他說,“反正只有24個小時。”

“什麼?啊,對,朋友。現在,光線沒有了,做個好夢吧。”

接下去,一個既軟又硬的什麼東西罩在他的臉上。

他聽見一陣沈悶低緩的聲音。接著,是一種極重的劈開的感覺,就好像他是從某種極黏的物質中被拔出一樣。

然後,疼痛起來。

普爾契尖聲叫著。但這無濟於事,因為他不再有嗓子,所以無法叫出聲來.

真是好笑,他平時總以為采礦是在地下進行的某種活動。而他現在是在水下。這,無可置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動蕩不定的泥沙在急流中打轉轉;他可以看到真正的魚,這不是空中的有氫氣氣泡的澤皮林;他可以看到水泡,正從他腳邊沙子里的某個水源湧出——不!不是他腳邊。他已沒有腳。他只有履帶。

一只很大的鋼麥克風遊到他前邊,刺耳地哇哇叫道:“好了,你就在那兒。我們走吧。”又是可笑的事。他並沒有用耳朵就聽到了聲音——他沒有耳朵,而且沒有接收聲音的感官——但是,不管怎樣,他卻聽到了。話就好像是在他大腦里邊講的。無線電?還是聲納呢?“快點兒!”麥克風抱怨著。

普爾契試圖試驗性地講話。“注意!”一個細小的聲音尖聲叫嚷,接著從他的履帶下邊蠕動過一個微小的多輪鋼甲蟲。“笨蛋!”它苛刻地罵著。這個甲蟲蠕動著走過去,從它的噴口處發出一種明亮的火焰。

大麥克風刺耳的聲音又響起:“快一點兒,跟著火爐,小子。”普爾契極想行動。好的,確實出現了什麼。他東倒西歪,走動起來。“啊,天啊,”鋼麥克風嘆息著,它懸在他旁邊,以審視的姿態觀察著,“你這是第一次吧?我猜是的。他們總是給我送進來新手。看,那個火爐——在那個地方走下去的小東西,小子!那是個火爐,它要把堅硬的石頭燒掉。你跟著它,把廢碴拉出來,用你的鏟斗,小子。”

普爾契搖搖擺擺開始行走,東倒西歪跟隨著小火爐。透過被攪動的、滿是泥沙的水,他看見自己四周盡是機器,都在不停地運轉著。機器中有小的,也有大的;有的帶有巨大而又沈重的可伸縮軀幹,在把淤泥和沙土吸走;有的長著黃蜂般的尖刺,正在發放炸藥;有的類似自己的形狀,不停地將石渣運走而且挖掘深坑。這個礦,也不知屬於什麼類型的礦,但到目前為止只是剛剛在海底挖掘出一條延展開的道路。他用了——一個小時?還是一分鐘?他沒有計算時間的手段——也沒有辦法了解操縱他新的鋼性軀體的構造。

接著,這種活兒就變得令人厭倦。

而且,令人痛苦。他從新挖的深坑向外運的起初幾鬥泥沙廢碴使他的鏟斗有刺痛之感。刺痛後來變成傷疼,傷疼又變成劇痛,劇痛最後發展成火辣辣的痛楚令他難以忍受。他忽然停了下來。一定是搞錯了,他們絕不會看著他帶著痛苦於‘下去的蔔‘餵,小子。快點兒幹哪!”

“可是太疼了。”

“天啊,小子,想是會疼的。你碰著什麼堅硬的東西,還會有其他別的感覺嗎?你想當著我的面把鏟斗打爛嗎?小子?”普爾契咬緊不是牙關的牙關,擺平不是肩膀的肩膀,回過頭來繼續挖掘。最後,由於習慣了,疼痛變得可以承受。疼痛並不見減輕,它只是變得可以承受。

活兒令人厭煩。除非他撞上磷一青銅的鏟斗無法挖掘的較硬的巖石,除非他不得不在火爐為他開辟道路時躲在後面,在單調的工作中是沒有別的間歇的。活兒是永遠那樣枯燥乏味,毫無變化可言。這使他有很多時間思考。

這絕不是什麼快樂的事。

他在鏟斗下沈的丁當聲中思考著,猜想著自己的身體現在在幹什麼事。

或許,占有了他的人體的客戶是個商人,普爾契僥幸地想著。或許這是一個為了迫切的商務問題匆匆來到阿爾泰亞的人——為了簽定一個合同,為了做一筆交易,為了某項星際間的借貸。那可能還不會太壞!一個商人是不會毀壞租借的貨物的。不會的。即使從最壞處想,商人也不過喝兩杯雞尾酒,或許會享用一頓油水很大不易消化的午餐。沒有什麼關係。所以,到時候普爾契恢復原來的身體時,最糟的結果也不過是消化不良癥。那又有什麼呢?服一片阿司匹林,或者少量的碳酸鹽就可萬事大吉。

但是,旅行者也可能不是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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