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篤《巴渝神話傳說》(5) 縉雲神蹤(下)

(三) 迦葉智鬥真武君

雄偉壯麗的獅子峰頂,有兩個一尺多長的大腳印。傳說,這是真武祖師站在山頭一躍而至南岸真武山留下的神仙足跡。原來,縉雲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因風景秀麗而名揚九州。一天,佛教的迦葉古佛和道教的真武君,不約而同來到縉雲山。兩人見縉雲山風光旖旎,景色怡人,都想要在此布道,但誰也不願相讓,於是,兩人便打了起來。迦葉古佛禪理深透,佛法高超;而真武祖師既精通教義,道法亦很神妙。那迦葉古佛隨手拿著一根禪杖,這禪杖能大能小,平日無事即用來拄地,使人顯得安詳穩重,一旦爭鬥起來,禪杖有如一條銀龍張牙舞爪,勢不可擋。這天迦葉為了奪得縉雲山,更施出了渾身解數。那一根碗口般粗的禪杖,橫掃直劈,舞得呼呼生風,使的正是佛門最厲害的伏魔杖法。真武君手執拂塵,或彈或戳,忽前忽後,迅捷之極;而且手法怪異,不管迦葉的伏魔杖法何等兇猛,卻每被他輕輕拂開。兩人在縉雲山上狠鬥了三天三夜,未能分出勝負,便收了兵器,鬥起法來。

真武君拂塵一揮,狂風陡起,飛沙走石,濁浪排空。迦葉見狀,不慌不忙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當即風平浪息,山幽谷靜。真武君看了眉頭一皺,頓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陰風慘慘,氣象森森。迦葉古佛哈哈一笑,轉瞬天清氣朗,山水生輝,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真武君見迦葉古佛連破他的法術,不禁氣往上沖,一聲怒吼,勝過雷霆,山搖地動,跟著大雨傾盆,山洪暴發,把山腰山腳的莊稼淹沒殆盡。迦葉古佛見真武君發狂,也不敢怠慢,急忙念念有詞,瞬間雷住雨收,烈日當空,曬得大地冒煙。

這兩個神仙打仗,越鬥越烈,越鬥陣仗越大,只苦了周圍百姓,時晴時雨,時風時雷,大地震蕩,不得安寧。地裏的莊稼時澇時旱,結果顆粒無收。害得黎民衣食無著,怨氣沖天,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怨氣沖到九重天,驚動了玉皇大帝。玉帝命值日將兩個仙佛宣上金殿問道:兩位一仙一佛,何事大動幹戈?兩人爭先恐後說了原因。玉帝一聽,知他們為了爭一個山頭,競不惜生靈塗炭,鬥法不休,心裏十分氣惱,本想重責幾句,又礙於兩人德高望重,根基深厚,只好放緩語氣勸道:兩位都要在那山上布道看來是不行的,但你們不要惡爭狠鬥,現在由我來出個主意,由你二人下去鬥智,誰能讓對方自願離開縉雲山,誰就留在縉雲山上傳道。

兩人領了聖旨,又駕起祥雲回到縉雲山獅子峰上。時值初秋,天清氣朗,站在峰頂上一望,蜿蜒似帶的嘉陵江、逶迤如浪的雞公山,盡收眼底。山下竹海蔚蔚,松濤滾滾,確是難得仙境。兩人都覺得這個山頭如讓與對方,那實在可惜了!但又想不出什麽辦法讓對方自己離開。

沈默了好一陣後,迦葉古佛突然對真武君說道:大仙,你我為爭此山鬥了幾天幾夜,仍未分勝負,現在貧僧不想再鬥,只要大仙能從此峰腳跨到南岸山上,我就認輸,山也就歸你了!真武君聽後大喜,問道:此話當真?迦葉古佛答道:佛無戲言!真武君看迦葉說得懇切,便運動法力,一步跨到南岸。由於他用力太大,競在石臺上留下了深深一雙腳印。迦葉見真武君離開了縉雲山,立即騰雲上天稟告玉帝,說他已讓真武離開了縉雲山。玉帝便判定:縉雲山歸佛教,南岸真武山歸道教。這時,真武君才知上了迦葉古佛的當。好在南岸山上也是峰巒疊翠,綠葉成蔭,鳥語悠揚,秀麗謐靜,真武君就在該山修道傳教了。這就是現在的南岸真武山和老君洞。迦葉古佛在縉雲山上布道的地方,就是現在的迦葉道場。迦葉為表示自己對縉雲山的所有權,還在山上踩下十三個腳印。如若不信,有書為證。宋《靈成侯廟碑》雲:山有九峰,寶塔峰最著,亦阿育王塔八萬四千之一也,迦葉尊者於九峰頂上示一十三足,又飭袈裟印文於獅子峰。後來這些佛跡還曾顯靈。《太平廣記》引吳均《齊春秋》說:渝州西百裏,相思寺北石山,有佛跡十三,皆長三尺許,闊一尺一寸,深九寸,中有魚文,在佛堂十余步。貞觀二十年十月,寺側泉內忽出紅蓮花,面廣三尺,遊旅往還無不嘆訝。經月不滅。

(四) 北溫泉的來歷

重慶有東、西、南、北四大名泉,其中尤以北溫泉最著名。北溫泉位於縉雲山下,嘉陵江畔,是一個理想的休閑度假之去處。圍繞著溫泉的形成,除上面言及的與巴責九勇士有關外,民間有很多的說法。

有一則說:從前,縉雲山上有座規模宏大的廟宇。廟宇周圍長了很多又高又大又直的紅豆樹。紅豆樹又叫相思樹。所以這廟當時也叫相思寺。這相思寺所有殿堂房屋都用紅豆樹建造,再加以又是雕梁畫棟,碧瓦琉璃,因而顯得異常輝煌壯觀,使北碚九宮十八廟相形見絀。其中火神廟的火神菩薩十分嫉妒。一天火神菩薩找到相思寺的和尚要紅豆樹建火神廟,廟裏的和尚見是鄰居,便一口答應送給他百根紅豆樹。火神菩薩哈哈大笑:誰稀罕你一百根!我要五千根,你們必須派人送到我廟裏去,少一根都不行!和尚一聽大驚,五千根一砍,縉雲山上的紅豆樹不是就絕種了嗎?於是便嚴詞加以拒絕。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爭執起來。說到後來,火神菩薩把臉一沈,雙眼圓睜,鼻子哼了兩聲,立即化成一團火焰,狂風一吹,相思寺就起火了。跟著,廟宇周圍的紅豆樹也燃了起來。剎時間,只見烈火熊熊,濃煙滾滾,火海一片。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那相思寺和滿山紅豆樹都成了灰燼。和尚逃得性命,只得四處化緣,回到廢墟上去重新修建廟宇。誰知大火以後,山上連續大旱三年。人畜吃水和澆灌莊稼都得到嘉陵江去挑水。廟宇離嘉陵江有十多裏,健壯的和尚也要半天才能挑一擔水回來,而一擔水倒進幹裂的田裏,吱吱幾聲就不見了。和尚為了生存和搶救田裏的禾苗,不得不日夜挑水。但這樣還是無濟於事,眼看幾十畝田地的禾苗枯黃幹死,和尚們心裏急得像貓抓。

一天夜裏,和尚們又來到江邊挑水。大家摸著腫疼的肩頭,怨天嘆地,都幻想有哪位菩薩來解救他們的苦難。這時,江上起了霧,月光朦朦朧朧的,大地也朦朦朧朧的。突然,從霧中走出一個白衣少年,向大家問道:各位師傅不在廟裏念經,來到江邊唉聲嘆氣幹什麽?眾和尚見問,便把山上水源奇缺,人畜莊稼都快幹死了的情況說了。有的說著說著竟忍不住傷心地哭起來了。白衣少年聽大家說得可憐,心裏很不好過。他知道這是他舅父火神菩薩造的孽,便對大家說:你們不要著急,我是嘉陵江水神的兒子,待我回去啟稟父親,請他設法降雨,你們就得救了!

和尚們又驚又喜,一齊跪在地上,對著少年叩頭禮拜,感謝他大慈大悲,普救生靈。少年雙手扶起眾人,賡即回到水晶宮,向嘉陵江水神說道:父王,縉雲山幹旱。舅父為了強要紅豆樹修廟不成,惱羞成怒,放火燒了廟宇和滿山樹林,又把上空的雲雨烤散,山上三年沒有下雨,人畜莊稼都快完了,請父王速速降雨,解救生靈!

水神聞言答道:我降雨水,你媽媽和舅父豈不要怪我,還是少管閑事吧。

水神兒子苦苦哀求道:父王,這事本是舅父的不對,為了一己私心,塗炭生靈三年之久,你身為施雨之神,不為黎民百姓著急,豈不枉受人間供奉?水神理屈詞窮,但又不願得罪火神,便用教訓的口氣訓斥兒子道:小娃兒懂得什麽!各自下去玩吧!水神兒子見父王無動於衷,十分著急。他眉頭一皺,想出了勸說水神的主意,便賭氣說道:其實我也是為我們水晶宮的安全著想。剛才我在岸邊,聽見挑水的和尚們說,再有三天不下雨,他們長老和尚就要用迦葉佛祖的水葫蘆舀水。那個葫蘆是寶貝,舀一壺江水就要落三尺,要不了三五天,豈不就把嘉陵江舀幹了!那時我們連個家也沒有了,未必搬到火神舅舅那裏去安身?降不降雨,父王自己看著辦吧!水神大吃一驚,暗暗罵火神:你惹禍,我倒黴,我當姑爺的也顧不得郎舅之情了。便答應說:好嘛,看在我兒面上,就決定明晨金雞破曉,上山降雨。不過得讓山上鐘鼓齊鳴,眾僧整著衣冠,恭恭敬敬跪接。

這好辦,這好辦!水神兒子見水神同意降雨賜水,連忙跑上山去通知了挑水的和尚們。和尚們一聽歡聲雷動,挑起水桶高高興興回廟去了。他們決定輪流值班守夜,每一人一炷香,聽到雞叫,就喊醒大家敲鐘擊鼓,跪接神水。誰知其中有個小沙彌瞌睡大,該他值班時,竟坐在蒲團上睡熟了。雞叫時辰,水神駕雲來到山上,既無鐘鼓之聲,又不見和尚迎接,一怒之下,回身便走。到了半山腰上,才把帶來的雨水全部傾下。由於地面被火神放火燒過,經水一激,便裂開無數縫隙,雨水便從沿途滲透到地下,並被灼熱的石頭燒熱。當水再從山下縫隙中湧出時,就成了溫泉水了。以後人們就在那裏修起了池子,培植了花樹,漸漸地發展成了現在的北溫泉公園。

另有一則神話,說這北溫泉是那愛惹事愛闖禍的美猴王孫悟空的傑作。那是在軒轅黃帝一統天下後,在縉雲山上設宴慶賀。天地間眾神仙都到齊了,只有孫悟空沒接到邀請。孫悟空非常惱恨,急急趕來準備尋釁滋事。哪知軒轅黃帝接待得非常體面,讓他發火不得。在宴會上,黃帝有意出孫悟空的醜,要求每位赴宴者都說出與酒菜有關的詩詞、諺語或典故,以助雅興。幸虧孫悟空在最後關頭急中生智,避免了出洋相。黃帝見難不倒他,便又生一計,雙方比試法力。黃帝把縉雲山所有的山泉水收入一只大壇中,在半個時辰內,釀成一壇美酒。孫悟空拔下一根毫毛,吹出許多猴子,把那酒壇倒堅過來。滿壇仙酒,全部被潑灑在地,順著山巖縫隙,流到地底,被埋在地底的石灰石一激,就變成了溫泉水,從峽谷中又鉆出地面。那香噴噴的酒,都變成了帶著一股石灰味的溫泉水了。黃帝無可奈何,只得將扣過來的酒壇變成一只香爐,這就是今天獅子峰旁的香爐峰。

(五) 纏綿悱惻相思鳥


據舊《縉雲山誌》稱,縉雲山在南朝劉宋景平元年(公元423年)由僧慈應主持開山建寺,唐大中元年(公元847年)朝廷賜寺額相思寺。這寺名的由來,按《感通錄》及《蜀中名勝記》所言:以此山有相思崖,生相思竹,形如桃釵矣。據傳宋朝狀元馮時行在寺中讀書時,常流連於相思崖。在竹林中棲息著一種小鳥,羽毛奇麗,雌雄相應,雙飛翔,形影不離,活像恩愛的夫妻。人們只要捉住一只關進籠裏,另一只便會自己跟隨飛來,圍著鳥籠悲鳴。如果死了其中的一只,另一只就不吃不喝,日夜哀鳴,直到聲斷力竭而死去。所以人們叫它相思鳥,也叫鐘情鳥。關於這鳥兒,民間有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

相傳很久以前,縉雲山上住著一對勤勞恩愛的年輕夫妻,丈夫鐘哥魁梧英俊,妻子秦妹美麗賢惠。鐘哥外出打獵,秦妹在家織布,日子雖不富裕,但卻過得很甜蜜。

有一天,鐘哥上山打獵剛走不久,巴縣衙門的差頭突然到來。秦妹只道是來收獵戶捐的,哪知卻是為了縉雲三寶:雪猴、金鳳、五彩雕。原來今年是皇帝老子五十大壽,貪心的巴縣縣太爺想用縉雲三寶作壽禮上貢,以求加官晉爵。差頭知鐘哥藝高膽大,便尋上門來,限鐘哥在一月之內捕獲三寶,如若不然,就要將他捉拿關監,按違抗聖命論罪。這縉雲三寶是縉雲山上的靈物,世世代代保護著縉雲山一帶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鐘哥傍晚歸來,秦妹將差頭奉命前來索獻三寶之事一一告訴了鐘哥。鐘哥想到他父親去世前曾一再叮囑,寧肯丟掉生命,也要保護住三寶;若傷害了三寶,災害就會降II缶的遺訓,因而說什麽也不同意。一個月的期限到來,差頭帶著一班差役來取三寶,而鐘哥家的獸圈鳥籠中,卻只豢養著一頭金錢豹、幾頭梅花鹿,十數只畫眉、鸚哥。差頭見狀,不由分說,叫差役把鐘哥捆綁起來,押回巴縣衙門去了。縣官得不到三寶,升官無望,哪肯罷休,立命做一個木籠,把鐘哥關在籠裏,掛在衙門前,不給吃、不給喝,任憑日曬雨淋,以此來逼使鐘哥屈服,答應捕捉三寶。鐘哥是個硬漢,決心餓死渴死,也不讓縉雲山上的鄉親們遭受災難。秦妹聽說鐘哥被囚木籠,懸空示眾,心如刀絞,便乘船趕到巴縣衙門,要求縣官將她也關進木籠,患難與共。縣太爺瞇眼細瞧,這秦妹生得來千嬌百媚,真是萬中難挑一的絕色美人。他暗想當今皇帝是好色之徒,若能將此女獻上,勝過縉雲三寶十倍,自己定能升官晉爵,便假惺惺地對秦妹說道:非是本官心狠,出此下策,實乃聖命難違,如無寶物獻上,就要犯欺君之罪,誰人擔當得起!但你今天的行為實在令本官感動。我倒想起一個救你丈夫的辦法來了,不知你舍不舍得犧牲自己?秦妹忙問有何主意。縣太爺哈哈一笑:這事容易,皇帝正在選妃,你生得如此花容月貌,皇帝一定喜歡,只要你願進宮給皇帝當妃子享福,我就把你丈夫放了,本官也可沾光高升,真是一舉三得,你的意見如何?夫妻兩人恨得咬牙切齒,但商量一陣,便答應了,只提出一個條件,即允許鐘哥親送秦妹進京上殿,見了皇帝,夫妻再行離分。縣官求榮心切,便同意了。於是他叫人做了一乘寬大的轎子,讓夫妻兩人坐在轎內,選八個身強力壯的差役輪流擡轎。縣太爺帶領一幫人馬,一路上吹吹打打,護送前往。曉行夜宿,走了一個多月才到了京城。縣太爺急忙上殿奏稟,獻上絕代美人一名作為壽禮請陛-F.目收下。皇帝大喜,叫把轎子擡上金殿。他親自去掀轎簾,轎內卻空無。人。他正在納悶,一陣撲、撲、撲,從轎內飛出了一對玲瓏的小鳥兒。一只嗚叫鐘哥、鐘哥!另一只在喊秦妹、秦妹!沖出宮殿,直往縉雲山方向飛走了。

那位縣太爺,被判了欺君之罪,撤了職,坐了牢。他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追悔莫及。而那對鳥兒卻世世代代在縉雲山森林裏住下來,成了雌雄相依為命的相思鳥。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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