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塔·米勒《回顧時如何感知虛構》(4)

每句我想寫的話,我想要知道它本來是怎樣的,並運用自如。為了知道它本來是如何的,我不能只從外面打量它,而必須向它里面觀察。我只能尋找過度,通過過度找到它的詞匯。寫下的句子和沈默的句子具有同樣的過度。 

寫作是將思想從一個句子分支成另一個句子且沒有路線可循,因為這不是流於表面的。調整句子是將思想掏空。人們想找到聯系和路線,因而稱之為中斷和彎路。在文章中連成一體的東西顯得偏僻而不重要。它是表象,從所有情感色彩的細微處匯集起來便形成反面。它不在我們的手臂之間,不能觸摸,而在我們的太陽穴之間,用顱蓋下的大腦去領會。它清晰地存在於它完美的非現實中,掩蓋著或用其他方式顯現著我們能用手去碰觸的具體的現實。

 

文學中常表達“事業心”這個概念。當人們沒有那麽大的雄心抱負或者表達得更謹慎一點兒,就會說“請求”。是的,每篇文章都必有一個請求,就像我們做什麽事不做什麽事都會有一個請求。從這個詞的廣義上來說即使我們不願承認或不知道,每篇文章和我們的所為所不為都有一個請求。因為人們總是賦予所寫的東西一個意義,它本身的意義。 

調整會掏空思想,成為彎路,偏僻的和所謂不重要的,寫作會這樣運作,因此在寫作時請求必須徹底消失。它必須被肢解,還原到最小的原來的部分,再組裝實現自己。

 

當這種分散完美地發生後,能夠從文章里,從每個角落把請求重新組裝起來。對每個句子都很必要的過度將請求炸開,均勻地驅趕到文章中單個的詞里。 

在寫作時插入的完美的非現實,隨著引入進入文章,只有通過與過度的完美對抗來實現。人們並沒有和句子靠得更近,就像它本身那樣。

 

即使我描繪真實的感知,我也必須處理好真實感知和虛構感知之間的差距。在我曾經的經驗上,把詩意的偏離導入過度。因此狹義上來說,自傳性的自己的東西被介紹,廣義上來說與我的自傳有關。當我寫到自己時,我介紹關於自己的東西。 

電影導演大衛·黑爾在一次關於寫作和傳記的采訪中說:“寫作與經驗的關係是如此的複雜,沒人能將它識破。而經驗從被轉換成文字或電影的那刻起,就再也分辨不出了……我不是寫作的人。我不能解釋,為什麽夏洛特·蘭普林在‘夜巴黎’里40分鐘一直穿著一件紅色大衣……”

 

一個人在寫作時,他就已經不是平日里讀報,購物,逛公園,與熟人或陌生人交談,乘坐地鐵和從站臺上火車的那個人了。在上述情況中的那個人因為沒有進行寫作,是一個能夠達到自己,能夠估量自己的人。而寫作時他卻是一個無法達到自己的人。人們可以說,寫作中的人是一個虛構的人,對自己也是虛構的。 

為什麽呢?當這個問題與寫作和文章有關時是無法解答的。如果讀者以為作者與完成的結局是對峙的,這是一個錯誤的假設。作者什麽都無法隱藏。沒有一篇文章允許如此。讀者在閱讀時也能看到寫作的過程:彎路,中斷。他也能感受到作者思想的多面地。他讀著白紙黑字,看尋找是如何進行的。他看出了詩意的偏離,感知中的虛構。他還看到這些是用什麽方法寫出來的。一篇文章展現出了一切。它沒有展現的也不會隱藏。“為什麽”也不會存在。即使一篇文章返回到出發點也與這個問題無關。即使有一個起因,也會隱藏起來。就像我所說的,我把寫作理解為思考的反面,生活的對立面。每個句子從不可能開始被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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