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德波頓《旅行的藝術》令人眼界大開的藝術(4)

凡·高對絕大多數在他之前已經描繪過法國南部的畫家進行了抱怨,認為他們沒有把最本質的東西表現出來。

在客房里有一本大部頭的關於凡·高的書。到這里的第一個晚上我無法入睡,因此讀了其中的幾章,我貪婪地閱讀著,直到粉色的黎明映現在窗戶的角落,才讓書頁翻開著而沈沈睡去。

我醒得很晚,醒來時發現主人們已經前往聖雷米了,他們留下一張字條告訴我他們會在午飯時間回來。早餐放在臺階上的一張金屬桌上,我以極快的速度,接連吃了三個巧克力面包。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吃的時候一直在留意著管家,擔心她會把我狼吞虎咽的情形告訴給她的主人。

這天天氣晴朗,乾燥而寒冷的西北風吹亂了臨近田地里的麥穗。昨天我也坐在這個位置,可是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在花園的盡頭有兩棵高大的柏樹——這一發現與晚上我所讀到的凡·高關於柏樹的描述不無關係。

從1888年到1889年,凡·高創作了一系列關於柏樹的素描。他對他的弟弟說,"它們一直佔據著我的思想,令我驚訝的是,它們仍沒有像我所看到的那樣被描繪過。柏樹的線條和比例就像埃及的方尖石塔(金字塔)一樣美。它的綠色有一種如此獨特的氣質。這種綠是在一片充滿陽光的風景上潑灑上的紫色,像是最有趣,也最難彈奏正確的黑色音符。"

關於柏樹,有哪些是凡·高注意到了,卻為其他畫家所忽略了的呢?有一部分,是柏樹在風中擺動的一些姿態。由於凡·高的作品,特別是1889年畫的《柏樹》和《麥田和柏樹》這兩幅畫,我走到花園盡頭,仔細研究那兩棵柏樹在北風中特別的姿態。

柏樹獨特的擺動背後有著建築學上的考量。與松樹不同,松樹的枝葉是從它的頂部向下緩慢地下垂,柏樹的枝葉則是從地面往上竄升。樹幹異常的短,而最頂部的三分之一處全是由枝條組成的。在風中,橡樹的枝條搖擺不定而主幹屹立不動,但是柏樹則整棵樹都搖來搖去,而且由於柏樹的枝葉是沿著樹幹周圍的許多點生長出來的,柏樹在風中就好像是繞著不同的軸彎曲。從遠處看,由於擺動的輻度不一致,柏樹看上去像是同時被幾股來自不同方向的風吹得搖擺不定。它那類似圓錐的外形(柏樹的直徑很少有超過一米的),使它呈現出一種類似火焰的形態,似乎在風中緊張不安地搖曳。這一切是凡·高注意到並希望其他人看到的。

凡·高在普羅旺斯待了幾年以後,奧斯卡·王爾德評論說,在惠斯勒畫出倫敦的霧之前,倫敦並沒有霧。在凡·高畫出普羅旺斯的柏樹以前,普羅旺斯的柏樹一定也少得多。

 

橄欖樹在過去也很少引人注意。昨天,我還對一株矮小的橄欖不屑一顧,但是凡·高1889年的作品《橄欖樹、黃色的天空和太陽》及《橄欖林: 橘紅的天空》使橄欖樹成為了主角,展現了它們的樹幹和樹葉的形態。我現在才發現我原來沒注意到這種種的棱角: 一棵棵橄欖樹就好像三叉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投擲進土壤中。橄欖樹的枝葉看起來也力道十足,仿佛它們是彎曲著的臂膀,隨時準備出擊。很多樹的葉子看起來軟趴趴的,像是擺久了的萵苣葉子,但橄欖樹的葉片結實,銀亮,看起來神采奕奕、精力旺盛。

跟隨著凡·高,我也開始注意到普羅旺斯在色彩上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這和這里的氣候有關。從阿爾卑斯山順著羅訥山谷吹來的乾燥寒冷的北風,有規律地吹凈天空中的雲朵和水氣,在天空中留下一片純凈飽滿而沒有一絲白色的藍。同時,地中海型氣候和高水位以及良好的灌溉,使植物格外地繁茂。這里沒有缺水之虞,植物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長,盡量利用南方的光和熱。並且,很幸運的是,空氣中沒有濕氣,因此,不像熱帶的氣候多霧潮濕,樹木,花朵和植物的顏色因而格外鮮明。無雲的天空、乾燥的空氣和水分充足且鮮艷的植物,這些因素相結合使普羅旺斯充滿明艷、生動的對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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