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瑞埃拉·澤文《島上書店》(39)

男人看著妻子旁邊的女人們。妻子不高興了。最後有個可愛的轉折,更像是個逆轉。你是個出色的讀者,你大概能看出會有逆轉。(如果能看出來,逆轉是否就沒那麼令人滿意呢?無法預見的逆轉是否表明架構有缺陷呢?這些是寫作時要考慮的方方面面。)

不是專門說寫作,不過……有一天,你也許會想到婚姻。要是有誰覺得你在一屋子人中是獨一無二的,就選那個人吧。

 

伊斯梅在自家門廳里等著。她雙腿交叉,一隻腳兜著另一條腿的腿肚子。她曾見過一位新聞節目女主持人那樣坐,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對一個女人來說,需要腿瘦、膝蓋靈活才能做到。她在想她為這天挑的裙子是否顏色太淺。料子是綢子的,而夏天已經結束了。

她看看手機。上午十一點了,那意味著婚禮已經開始。也許她應該自個兒去,不跟他一起?

因為已經遲了,她覺得一個人去也沒什麼意義。如果她等的話,他回來後她還可以吼一吼他。她要及時行樂。

丹尼爾十一點二十六分進了門。“對不起,”他說,“我那個班上的幾個孩子想去喝一杯。一來二去的,你知道怎麼回事。”

 

“對。”她說。她覺得不想吼了,沈默更好。

“我在辦公室摔了一跤,我的背疼死了。”他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你看著真迷人,”他悄聲說,“你的腿還是很棒,伊西。”

“換衣服吧,”她說,“你身上的味道像是酒鋪里的。你是自己開車回來的嗎?”

“我沒醉,我只是有點宿醉。那不一樣,伊斯梅。”

 

“你還活著,這真是讓人吃驚。”她說。

“很可能是這樣。”他一邊上樓一邊說。

“你下來時,把我的披肩拿下來好嗎?”她說。但是她拿不準他是否聽到。

 

這場婚禮,就像婚禮本該的那樣,就像婚禮永遠的那樣,伊斯梅想。A.J.穿著他的藍色薄布西裝,顯得邋里邋遢的。他難道不能去租套燕尾服嗎?這是艾麗絲島,而不是澤西海岸[92]。阿米莉婭又是從哪兒弄來的那件難看的文藝復興風格的裙子?它顏色偏黃而不是白,她穿上顯得有點嬉皮。她總是穿樣式古老的衣服,但事實上她又沒有正好適合穿那種衣服的體型。她的頭髮上插著大朵非洲菊,她跟誰開玩笑呢——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又不是二十歲。她微笑時,牙齦全都露了出來。

我什麼時候這麼事事看不順眼?伊斯梅心想。他們的幸福並非她的不幸;除非是,那才說得過去。如果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世界上總是有相同比例的幸與不幸又當如何?她應該友善一點。眾所周知,一旦年過四十,憎惡就會流露在臉上。另外,阿米莉婭長得漂亮,即使她不像妮可那樣美麗。看看瑪雅的笑容多麼燦爛,她又掉了顆牙。A.J.也那麼開心。看看那個幸運的傢伙吧,他在忍著不哭出來。

 

伊斯梅為A.J.感到高興,不管那意味著什麼,然而婚禮本身讓她感到難熬。婚禮讓她的妹妹似乎死得更撤底了,也讓她不想卻偏要想起自己的種種失意。她四十四歲了,嫁給了一個長得太帥的男人,她已經不再愛他。在過去的十二年里,她流產七次。根據她的婦科醫生所言,她已經出現了停經期前癥候,到此為止吧。

她望向婚禮現場那邊的瑪雅,她長得可真是漂亮啊,還很聰明。伊斯梅朝她揮手,但是瑪雅在埋頭看一本書,好像沒有注意到。這小姑娘跟伊斯梅從來不是特別親,大家都覺得挺怪。通常,瑪雅更喜歡跟大人在一起,而伊斯梅擅長跟孩子相處,她已經教書教了二十年。二十年啊,老天。不知不覺地,她就從一位聰明的新老師(所有男生都盯著她的腿看)變成了負責學校里戯劇排演的帕里什老太太。他們覺得她那樣關心上演的戯劇挺傻的。當然,他們高估了她的投入。一場接著一場平庸的戯劇,又能指望她堅持多少年呢?不同的面孔,但是這些小孩子中沒有一個會成為梅麗爾斯特里普[93]。

 

伊斯梅裹緊披肩,决定去走一走。她朝碼頭走去,然後脫下中跟鞋,走過空無一人的海灘。時值九月底,感覺像是秋天已臨。她想回憶起一本書的名字,書里有個女人朝大海遠處遊去,最後淹死在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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