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蓉·文化記憶與符號敘事(3)

歷史(實在)早於記憶(存在),而記憶又先於記憶的言說(語言),由此可見,記憶的符號化同樣顯示出反經驗主義的含義。記憶基於事實,而符號敘事卻可以與事實保持一定的距離,通過分析和推理來臻達真理,這既驗證了美國哲學家奎因所說的“經驗真理”和“分析真理”之間的差別,也證實了 R.羅蒂所談的“經驗的強制”和“語言的強制”對我們形成真實信念的不同影響。荷蘭史學家安克斯密特據此認為,語言轉向說興盛的原因是:“與經驗論所相信的相反,我們相信為真的東西至少有時候是可以解釋為是關於實在的陳述,以及關於語言意義的陳述,和關於我們在語言中所使用語詞的意義的陳述。因此,和實在一樣,語言也可以是真理的制造者。”[4]32


記憶的另一種形式是被記憶,即作為記憶的客體或載體,比如人、事或物象,如圖片、檔案、物件、博物館、儀式等。事和物象本身是不會記憶的,但它們作為特殊的表意符號,卻可以營造誘人回憶的氛圍,充當激活或激發主體進行記憶的催化劑。

經由主體的移情和投射,這些符號在記憶行為發生之前,就已變成了具有先驗的情感結構的“形式”或“意象”,它“是從圖式中撿出部分的一種手段,是在重建過去的刺激和情境中增加多樣化機會的一種手段,也是克服按年月順序的編排,來呈現的一種手段”[5]287,它對記憶的最大幫助就是增強我們處理距離情境的能力。

法國作家普魯斯特將之稱為“強迫記憶”,阿萊達·阿斯曼則命名其為“他我記憶”,在這種類型的記憶中,主體只是在等待,等待著“緘默的物品撞擊”我們[1]144,主體同時也變成了媒介,用以傳達和“翻譯”出被事情或物象所觸發的回憶。


二、記憶的文本化


正因為記憶是借助符號得以再現和表述的,記憶是關於記憶的陳述,因此記憶就絕不可能是靜止不變的、固定的,它必然要在過去和現實之間逡巡往返,部分可能被不斷地重復,部分可能被打破重組,部分可能被消除抹去,也可能會有新的元素加入進來。

“語言回憶的框架不是身體,而是社會交往。莫里斯·哈布瓦赫曾指出,回憶是在與他人及他們的回憶的語言交流中構建的。我們回憶許多我們能找到機會去講述的東西。講述是一種‘詳盡的編碼’,一種使經歷變成故事的翻譯。……記憶通過詳盡和重復鞏固自己,這也說明:沒有被重復的就消失了。”[1]149


這是一個充滿活力的過程,令記憶符號的意義不斷增殖;同時,語言的建構本質也決定性地,也影響了記憶的想象性特征,使記憶與故事變得很接近。

因為語言的符號化建構,記憶變成了文本,或者說,記憶被文本化。表述一段記憶,就像是講一個故事,主體會因為記憶的現實情境和需求不同,而對過去做出適應性的調整、修改、轉換或補充,從而使之更傾向於“可被理解和可被接受的真實”。文本成了我們闡釋記憶的媒介,並將記憶行為帶入一個邊界開放的記憶空間。


這個空間的中心是“真實的過去”,是我們的經驗和經歷,是所謂不可撼動的、確然實存的歷史;而與“真實的過去”拉開距離的則是一系列記憶文本,受不同主體、不同時代和不同世界的影響。

這些記憶文本呈現出不同的面貌,但它們都是“真實的過去”的“痕跡”和“道路”,是對彼此的反思和證明,並共同組成了記憶共建的根本機制。




原題《文化記憶與符號敘事———從符號學的視角看記憶的真實性》

(本文作者趙靜蓉,单位:暨南大學中文系,廣東 廣州 510632) 

(原載2013年第 5期 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Views: 28

Comment

You need to be a member of Iconada.tv 愛墾 網 to add comments!

Join Iconada.tv 愛墾 網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