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延持」的時間觀，是柏格森哲學中最重要的概念，也是柏格森論人的本質的基點。藉由論述意識、知覺、記憶、延持、腦神經系統之間的關係，柏格森指出人的內在與外在之不可共量。科學所能觀察的只是外在現象，具無限的可能性以描述被觀察之物，但它們並不等同被觀察之物的內在層次。

柏格森強調心靈與腦有分別，二者卻是整體的運作。邏輯的推論可以適用於物質的範疇，作為研究腦神經系統的依據，但用在靈性範疇卻是不恰當。靈性上創新的體驗與前提為不可共量，無法事先決定。而人的意識與智性活動之間的關係也是不可共量，意識中的直覺向內認知生命的驅力是生命進化的原因，而智性則是向外尋求建構知識。對於人的定義與認識 因此無法單單藉由智性所進行的研究知識予以決定。

壹、 前言

人是什麼？這是本篇論文所要關切的議題，但並非論述中最主要的主題。這個問題在達爾文 1859年出版《物種源始》（ On the Origin of Species）之後至今，自然進化論的思想和描述方式大大地左右其答案。

近一個世紀在認知科學腦、神經科學領域迅速且受注目的拓展中，更是影響人觀的定義。德國哲學家舍勒（ Max Scheler, 1874-1928）於 1928年出版《人在宇宙中的地位》（ Die Stellung des Menschen im Kosmos），即是要回應達爾文主義所帶來人觀的改變該書藉由對人的「本質」的探討，區分出人與動、植物之不同，以及從人具有形上學特殊地位之觀點重建哲學人類學的概念。

哲學人類學對於舍勒來說，是當時最重要的哲學議題，亦即他關切到，進入廿世紀，「人是什麼？」應是哲學首要處理的問題。舍勒所描述的新的哲學人觀既是從神學、哲學與自然科學所提供的豐富資產而出，同時亦是以新的方式重新建立它們 Max Scheler, 1947: 8 是值得注意的跨學科哲學思想。

在近代不只是形上學對此論題有所論述，生物學、醫學、心理學、社會學等各科的學者們也分別從其學科描繪新的人觀。

但是，人的本質的問題卻仍未得到適當的解答。

若觀察近年自然科學所陸續發表對人體的研究成果，不可忽視的一項是，2000年 7月 26日遺傳工程學家柯林斯（ Francis S. Collins）和美國總統在白宮召開記者會，向世界宣佈的重大發現：柯林斯領導的「人類基因體計畫」團隊已經完成人類基因體序列的初稿。

對於持基督信仰的柯林斯來說，這個信息所表達的一個意義是：「上帝的語言已經揭曉」，這是上帝以祂的 DNA語言在人類的繁衍工程中所寫下的操作指南。 （林宏濤譯 ，2007 140-142 ）

這個發表對於瞭解人是甚麼具有重大意義，藉由人類的基因圖譜與其他生物已被定位出來的基因圖譜相比較， 柯林斯提出，人類的基因體與小鼠的基因體二者規模大致相同， 所具的蛋白質編碼基因也非常類似 （林宏濤譯 ，2007 151））；而若將人類與黑猩猩的基因比較，則可以看到二者的 DNA有百分之九十六相同。 （林宏濤譯， 2007 156）

但是儘管近代許多生物基因研究的證據都指向證實演化論的觀點，這位最了解基因工程的生物學者卻提出， 基因序列的比對和揭露「無法告訴我們作為一個人的意義是甚麼。」因為基因的序列可以告訴我們人類的生存功能如何運作，但卻無法解釋人的「道德律的知識和普世對於上帝的追尋。」 （林宏濤譯 ，2007 156）亦即生物學上的解碼並無法對於人的 本質給出恰當的定義。

1 註：本文內容曾在2015 年 11 月 13 日於台灣大學第十一屆生命教育學術研討會中以「從柏格森論『不可通約』的概念談人觀」發表。本文是在科技部計畫編號MOST 104 - 2410 - H - 366 - 010 - MY2經費補助下修訂完成。

本文作者：李麗娟（樹德科技大學助理研究員）
（原載《輔仁宗教研究》第三十四期（2017 年 春）89-110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