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志娟·女性,如何創作詩歌而不是女性詩歌 (4)

至於瑪麗•奧利弗,有我個人的偏愛,但絕不只是偏愛。既然我們可以欣賞王維、休斯、梭羅這樣的男性詩人(作家),我們就應該向奧利弗致以敬意。“在將近25年的時光中,她隱士一樣地生活,不為人知地寫,很少將作品示人,也很少發表。但是對她而言,她的孤獨並非一種折磨,而是一種全身心的沈浸,是一種快樂。當她贏得1984年的普利策詩歌獎,受到人們的普遍關注之後,她也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孤獨狀態,這使奧利弗成功保持了自己的風格和品性。她沒有受到時尚的干擾,也拒絕加入任何詩歌圈子。她認為詩歌圈子由眾人組成,加入其中往往意味著要去迎合眾人的口味,尤其要迎合組織者的口味,這必然會損壞一個詩人獨特的個性。同時,她也願意隱身在她自己的作品之中,不僅她的詩歌極少涉及個人生活,即便在新書出版、獲獎之後,接受必要的采訪時,她也避免談及自己的私生活。她認為,作品說明了一切,‘當你更多了解作者時,就是對作品的一種傷害。’”“在詩歌中,她找到了另一個和現實世界一樣生動的世界,她相信,一個人可以依賴想象生活,借助藝術拯救我們自身,使我們擺脫狹隘和限制,獲得一種無限。事實上她做到了這一點,在美國詩人中,她經常被歸之於惠特曼、梭羅、愛默生、默溫、萊維托芙等詩人的行列,不過,在追求與自然的融合以及對待自然的態度上,她比這些詩人更純粹一些。”

 

還是讓這三個女詩人用自己的作品去為自己發言吧,她們自身的強大不需要更多的辯護。

 

我想提醒大家注意的是她們三人身上存在的共性:這三個女詩人,終其一生,幾乎都保持了一種絕對的獨立性。或許畢肖普和奧利弗曾在感情的漩渦中苦苦掙紮,最終才得以保持一意孤行,而摩爾呢,“就寫作而言,摩爾的獨身可謂她幫助自己進入文學傳統的最徹底的努力。她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獨身及免除感情糾葛對於寫作的優勢,並且盡情享受了獨身所可能具有的人生之樂。她這種高度的自我克制和樂天知命的人生態度是對未來的一種透徹理解——這種理解依然可以用遇到障礙時會自動上漲的水來表達——獨身的人也擁有水到渠成的快樂,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方式,說明了女詩人摩爾的獨立與強大。”

她們三人對於生活方式的選擇,可謂對性別身份的一種徹底拒絕。這是不是意味著,當女詩人如男詩人們那樣在“個人才華與時代語境、命運的偶然性與歷史必然性之間”博弈互動時,她們還必須做的更徹底、更決絕一些:她們必須與男性權力話語博弈,必須與天生的性別身份博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詩歌創作這條路的確沒有為女詩人留下太多余地,她們走得比男詩人更為艱難。

 

我寫下這些,列舉這三個女詩人為例,並非一定要顛覆西渡的結論,在現階段,女詩人在總體上弱於男詩人的事實無可否認。但我希望,所有人能夠理解這個事實後面的原因以及中外女詩人們已經做出的努力與成就。

我想強調的是,即使按照現有的最苛刻的詩歌審美標準來看,女詩人們的這些成就也不應再被簡單籠統地納入“女性詩歌”這一概念受到輕視。正如我在前文所說的,詩歌創作不是一場足球賽,它一定是一個歷時性的過程,包含著代際的傳承、積澱和拓展,女性詩歌不僅為其龐大的讀者群帶來了無限的慰藉,發揮了巨大的情感啟迪功能,而且在更廣泛的意義上,女性詩歌正在糾正我們的詩歌傳統中過於偏狹的男性經驗、男性審美趣味和男性言說方式。如果我們承認這個世界不應該只是由智力與男性荷爾蒙主宰,而應該包含著情感、寬容與慈悲,那麽“女性想象方式”的不斷注入將糾正我們的心靈模式,使我們的詩歌更為“普遍”,更能讓人們“詩意地棲居”。

 

注:因頁面顯示的問題,無法顯示注釋。文中所有的引文除了引自西渡的原文之外,全部引自我自己的文章。

 

2014-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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