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普樂:毛時代的衣食住行(下)

涇縣農村的住房情況一般較為寬裕。尤其茂林、黃田、溪頭、陳村、厚岸、包合等地,歷史上文風興甚,經濟發達,讀書識字乃至經商做官人較多,蓋起大片大片的廳堂樓舍。共產黨奪取政權以後,地主富農資本家被打倒,田地被瓜分,房屋也被瓜分,貧苦農民都分到住房,居住較為寬敞。黃田村空房很多,誰來住都可以,根本不用租金。住長了,也就變成他的房了。“洋船屋”這組大宅院,占地4200平米,建築面積3700平米,“土改”時除留給原房子主人四間房、一間堂屋和一間竈屋以外,其余分給了七、八戶農民。就是說每戶大約分得近500平米空間,其中建築面積就達400多平米。足足抵得上如今一幢別墅,有過之而無不及。

 城鎮居民的住房就緊張多了。機關幹部一律由單位或系統安排住房。單身漢數人一間是很正常的事情。1961年我在城關小學當教師,住的是四人一間的民房和兩人一間的披廈。次年到文教局,與人同住一間。1962年到潘村中學,住在大門口廂房內,約6平米。房內只容得下一張床、兩張課桌和一條方凳。1963年到文化館,三人同住一間大約十多平米的房間。以屏風隔成內外兩個空間,王靜山住裏間(他先來),我與潘德平住外間;二人各一張單人床,床下面各一只破箱子。1967年結婚的時候,文化館給我半間房,好在是獨立空間,約八、九平米。除一張雙人床以外,岳母給了我們一張六仙桌和兩張椅子。自己又買了個煤油爐,似乎有點象個樣子了。後來,文化館建了一路平房,每人一間(有房者不安排),約十五、六平米。那時候我的孩子已經出生。“文革”中一度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終於在文化局領導的關照下,批給我二千五百元(後來突破了一點),在大會堂一塊空閑地上蓋了兩間極其簡陋的平房和半間廚房。待買得起房,真正改善居住條件,則已是改革開放之後——已經不是本文記述的範圍了。

 已婚的人可以分得一間房。如果有家屬(配偶、父母、子女)隨住,房間會大一點,尚可騰出小塊地方作廚房。都沒有“衛生間”,一律上公共廁所(那時候沒有“衛生間”“洗手間”這樣的詞匯,直呼“廁所”“茅房”)。我常去縣委會葛兆銑、吳宗慶等人家。他們住的是老式民居,四周皆木板,縫隙多大。戶與戶之間一點都不隔音,睡夢中翻個身隔壁人家都能聽得真切。城關小學也多為這種民居。我的同學H某在那裏當教師時,與一位女教師合住一間——中間以木板隔斷,分別走兩個門進出,相安無事。房頂上只搭了一方竹簾,實際上是通的,用他的話說: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那女教師有個相好,情投意合,一度間如膠似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一天夜裏,相好的進了她的房,H某睡在這邊床上一動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出,用被子將腦袋捂得嚴嚴實實……

 街道居民的住房有兩種情況:一是祖上有房,而房子又不多,僅夠一家人居住。故此居住狀況必不太好,舊民房,狹窄,潮濕,陰暗,一家人十個八個擠在一起。這種私有房產是不允許多的,一旦多了,權力者就要把你的房子無償劫走——謂之“沒收”。“土改”時這樣做了,“土改”以後在城市裏還搞過所謂“私改”——私營工商業改造,“沒收”多余房產。我的朋友曹遠芳,他父親五十年代在南街開書店,有一些房子,後來“私改”時就把他家房子“沒收”了。二是無房戶,租住“房管所”公房。也是民居,也是陰暗潮濕,也是狹窄閉塞;又陡又仄的樓梯;有的僅一鬥天窗,采一線光亮而已。一家三代蝸居在一個十幾平米的房間,吃喝拉撒無所不包。老老小小全部上裏弄巷道內的公共廁所。各家各戶自備一馬桶,或一痰盂,平日裝屎盛尿,滿了則拎去廁所倒掉。因此每日清晨必為公廁最熱鬧的時候,男女老少你攢我擠。趿著鞋子者,拎著褲子者;吭哧吭哧痰咳不爽而氣喘籲籲者,唏溜唏溜抽劣質香煙而言語不清者;扶老攜幼,大呼小叫……為市井一觀。

 各家各戶多無單獨廚房,而是一大間裏集中了若幹爐竈,較為均勻地遍布各個角落;與之配套的常有水缸,碗櫥,柴禾,及鍋碗盆勺。早先燒柴禾,爾後燒煤球,使用煤氣則已是改革開放以後的事情。三戶五戶,乃至十戶八戶人家擠在一個空間煮飯燒菜,叮叮當當,磕磕碰碰,既嘈雜又熱鬧。你家吃什麽好的,我家吃什麽孬的,一覽無遺。如果大家相處通達和諧,也可以互相幫助互通有無。燒了好吃的,大家分點嘗嘗,通融人情,增進友誼。今天借你一升米,改日必堆滿一升還你;細聲細語,一團和氣。如果“階級鬥爭”之弦繃緊了,那是不敢多言多語的,不聲不響把飯菜燒好,趕緊端進自家房間。沒有自來水。各家備一擔水桶,到西門口大河挑水。也有人以挑水送水為職業,十分辛苦。

 夏天,涇縣奇熱。每年總有那末一段日子,夜裏熱得不能睡。於是將涼床竹椅搬到外面乃至街邊路旁,似坐似靠似睡。折騰半夜待微微合眼,東方即發白了。那時候沒有空調,用得起電風扇的人家都是少數。

 冬天奇冷,常常冷到零下七、八度。於是深秋時節即去附近農村弄些稻草,反覆曬幹,梳理幹凈,厚厚地鋪於床上,再鋪上墊絮、床單。老伴說她上大學之前從未睡過墊絮和床單,只鋪稻草,稻草上鋪張草席,上面蓋床棉被。草席一旦破損常劃傷皮膚。我說“那不冷?”——“開始是冷,睡睡也就不覺得冷了。”老伴家住四川,少數民族地區,看來比我們涇縣還要窮苦。冬天洗澡是一難題。全城僅一南門澡堂,又老又舊又小,遠不能滿足百姓需求。“飲服公司”下大力氣,終於新辦一堂浴室,在荷花塘畔。仍然十分擁擠。尤其大年三十前幾天,澡客盈門,排隊等候,洗上一個澡得花幾個小時。女同胞更難,根本無處洗;多半是在家支起“澡帳”,大盆沐浴——房間裏生一盆炭火。有一次不慎一氧化碳中毒,幸虧救治及時,才沒有造成惡果。

 我的同學Z某,在一次聚會時談及她侄子無房結婚,想買“經濟適用房”又找不到人,結論是“還是毛主席那時候好”。我不服,與之爭辯。毛治下,她也是弱者。她家成分雖然不壞,但母親是“一貫道”,“反動道會門”,屬於“壞分子”,“地富反壞右”名列老四。她前半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自不必說,就是衣食住行也頗為艱難。改革開放以後,她有了自己的“房改房”,三室一廳一廚一衛,一個人住綽綽有余。兒子當教師,有兩套住房。毛治下,她能有這般日子?為人要實事求是,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其實,Z某不是邪惡,不是無知,而是大腦意外“短路”;造成所儲存的資料缺失,“程序紊亂”。曉之以理,拒絕遺忘,是可以恢覆正常的。

 

對於縣城乃至農村人來說,行,主要就是徒步,俗稱“起旱”。幹部下鄉,徒步;學生上學,徒步;走親訪友,徒步;遷徙搬家,更是徒步。那時候的人特別能走路,一天走上六七十裏不在話下。汽車站最早在縣城北門,幾輛木廂汽車,兩邊很小的窗子,後面開門;有點象囚車,也有點象郵車,還有點象裝豬的車。只開往蕪湖、繁昌、南陵,班次也不正常。後來在蘇紅廣場做了個新車站,比較象樣了,開往外地的班車也多了一些。到蕪湖是一元二角五分,到合肥是二元四角。1958年之前,青弋江上沒有橋,汽車出城要過輪渡。有一艘鐵質擺渡船,方形,俗稱“鐵烏龜”。汽車開到渡船上,兩岸工人以繩索拉動,渡船便象烏龜鳧水一樣,慢慢地到了對岸。公路為砂石鋪成,路況極差,坑坑窪窪;發大水的日子,不能通行。跑趟蕪湖至少要半天,楊毛埂一段特別亂糟糟,經常出事故。跑合肥則更難。過長江須輪渡。此輪渡進步一些了,機動,也大得多,可以同時擺渡幾輛汽車。屆時,旅客必須下車,隨車站立於輪渡上。輪渡很慢,蒼茫的江水之中如一只甲蟲,隨波逐流。因此,兩岸等待輪渡的車輛總是排起長長的隊伍,望不到盡頭。過了輪渡,必在附近小飯館吃午飯,是運輸公司指定的。飯菜很差,且貴,裹腹而已。全是砂石路,萬般難行。汽車象個老年病人,“哼哧哼哧”地“哼”到合肥,常常是夕陽西下,夜幕將臨。

 要去上海,必須先坐汽車到繁昌一個什麽火車站,那裏每天有一班開往上海的火車。

 涇縣崇山峻嶺,公路裏程甚少,緣於修築之艱難。交通問題一直是困擾人們的難題。王樂平在涇縣任領導多年,是個想幹事的人,為涇縣的公路建設動了不少點子,出了不少力。蘇紅公社的桃嶺公路就是在他的規劃與領導下建成的。這地方窮鄉僻壤,山高路險,盤山繞道,實非易事。

 縣城無公交,更無出租車。只有幫人運送行李物品的挑夫,和拉板車的工人。及至三輪車、“達雅機”出現,已經是後來的事情。

 還有“雞公車”——鄉間常用的一種獨輪車,既是運輸工具,也可用作交通公具。小時候在榔橋,經常看見從縣城來的車隊,一行十個八個,“吱吱呀呀”,覺得很壯觀。車子系質地緊密的木料制作,大大小小的榫頭結構而成。一實心木輪,上面鋃裹著鐵片;用長了,鐵片磨得雪亮。最前端還有一個很小的輪子,謂之“雞公嘴”,是過溝過坎時臨時作過渡支撐用;也可以穿起繩索由人在前方拉動,上坡時幫助前行。推車人在後面把握兩邊的車柄把手,同時掌握平衡,用腰上的力推動車子。很講究技巧。中間有隆起的木結構“隔斷”,將車分為兩半,是承載重物的地方。可以將要運輸的東西,如幾袋稻谷,數根木料,磚瓦石灰,柴禾家具,捆綁牢定。也可以載人。人坐在上面,斜斜地依靠在“隔斷”上(一般須墊上被子)。腳力不濟的老人小孩,走親戚的小媳婦,常坐這種“雞公車”。我多次見過,覺得很有風味。也有人說,這就是諸葛亮發明的“木牛流馬”,恐怕是穿鑿附會。

 自行車是頗受人們歡迎的代步工具。一般單位都要努力弄一輛乃至幾輛自行車,或購買(要票證),或上級發放,或通過別的途徑弄來舊車。早先文教局有二輛自行車,都是上海永久牌。其中一輛公用,誰下鄉、誰有公事,誰用。晚飯後總有人將車推出來,在門口空地上騎玩。我就是那時候學會的。因為這輛車用的人多,壞得也快。還有一輛車歸郝局長專用。那時候沒有轎車,領導專用一輛自行車,大家覺得正常。郝局長上班下班,乃至下鄉(譬如去潘村中學),都騎自行車。他車技很好,不但能一只手把握龍頭上車下車,還能作短暫停車,還能在很窄的田埂上騎行,過小溝小坎時居然不下車——先將前輪拎一把,再將後輪拎一把,就過去了。叫人看得發呆。我就差多了。在潘村中學時,有一次騎公家車子往縣城,行至山口鋪一段下坡,我得意忘形了,不慎摔倒,膝蓋處摔成一大創口,鮮血直淌。趕緊到縣醫院包紮醫治。那時候縣醫院在“天主教堂”,也就是後來的“人武部”。

 上海永久牌自行車是萬眾矚目的名牌。還有“鳳凰”、“飛鴿”,都很好。一部自行車的價格大約150元人民幣。那時候工資低,一般僅夠維持一家人吃飯;甚至寅吃卯糧,月月虧空,要多長日子才能攢夠這麽多錢?而且要票證。自行車票不是長年發,而是偶爾一次,數百人中難得一張。於是托關系走後門則不言而喻。

 出門辦事,到外地出差,住宿問題常令人困擾。那年月控制人們出行,旅社甚少;且都是國營集體,官商作風十分嚴重,大都不作為或不想作為,諸多不便常令住宿人尷尬不已。無論去哪個城市,無論多晚到達,必須去“住宿接待站”排隊登記,然後持單到指定的旅社住宿。一個城市,多半在東南西北各處設立幾個“接待站”,不常出門者難以找到。各旅社不得自行接待住宿。如果信息訛錯,指定的旅社住滿了,沒有空位,還得折回接待站重新分配。我就遭遇過這種折騰。旅社多為統鋪,十幾個人一大間。即便二人間三人間,乃至單人間,房門都是不能從裏面拴扣的,旅社職工可以不經旅客許可隨意打開。房門上有一塊小小的長方形玻璃窗口,可以直接窺視房內。那是“階級鬥爭”的產物,以防旅客在裏面搞“反革命活動”。

 經常住不上旅社,而不得不住澡堂。住澡堂也得由“接待站”分配,得等到晚上十點鐘以後才能入住。這時候洗浴的人走光了,澡堂職工略事整理,搬出又臟又潮的棉被,一個鋪位上放一床(下面有一塊厚墊),就是今晚的睡具了。有一次我去蚌埠出差,也是住的澡堂。回家不幾天,一家人其癢無比。小兒子尚不會說話,身上抓得指痕累累,夜不能寐。我們感覺不對勁,第二天認真翻查,發現染上了虱子。於是全家徹底翻騰,從床單、蓋被、蚊帳,到內外衣物,全部用“666粉”浸泡,開水煮,太陽曬……經數日折騰,才將虱子滅絕。留下深刻記憶。

 我們也特別忙碌。忙於政治運動,忙於“義務勞動”;忙於“鬥私批修”,忙於 “興無滅資”,忙於整肅別人或遭別人整肅;忙於“棄小家顧大家”,忙於“支援世界革命”,忙於“解放全人類”……我們被權力者以“革命”的名義“綁架”了,以至無力顧及家庭,無力顧及家人的健康與安全,無力盡到自己應盡的家庭責任。一年夏天,農村“雙搶”季節,機關學校、商店廠礦的幹部職工,乃至街道居民,都得無償地去生產隊邦助割稻。我們不敢怠慢,更不敢提出困難。一天,我與妻子天未亮即奔往田間。兒子才一歲多,讓他獨自睡在床上。兒子醒來後發覺大人不在,大哭,赤腳跑到門口嘶叫。然而門鎖了,好心的鄰居也打不開,只得隔著窗口安慰他。直到十點多鐘,我們回家以後,兒子還在抽泣不止。今日記起還覺得後怕:如果孩子出了事故,豈非終生悔恨?而當時卻不,以為割稻比孩子安全重要,以為我等之徒就該積極參加,不得討價還價。只能寄希望於僥幸。好在孩子只是受了委曲,沒有釀成苦果。

 有的人家則遺恨終生。鄰裏一戶人家,夫妻倆都上班去了,幼小的兒子睡於床上未醒。大人遂以被褥枕頭擋住床沿。以為這樣可以安全。誰知小孩翻落到水泥地上,撞擊腦袋,三日後夭折。還有一戶,丈夫在縣委機關工作,妻子是教師。都要上班,都很忙。遂將幼小的兒子以布帶綁在椅子上,囑其自己玩。妻子以為上完一堂課即回,不會有大礙。誰知兒子連椅帶人摔倒,也是撞傷頭,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人性常常是脆弱的。既然謊言重覆一千遍可能成為“真理”,本來的人性也就漸漸被扭曲了。乃至於那樣的麻木不仁,那樣的漠視生命,以為一切都是那樣的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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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錄:計劃經濟年代的票證

 “票證”這兩個字,現在人們的理解:“票”——應該是鈔票、郵票、電影票、門票等等;“證”——應該是身份證、選民證、工作證、學生證等等。總之,在現在的人們看來:“票”是代表價值的;“證”是證明身份的。現在只要有鈔票,就可以買各種貨。只要是公民,就理所當然的有各種“證”,來證明你的身份。然而,在改革開放前的計劃經濟年代,各種“票證”的概念與現在是不完全一樣的。那時的各種“票證”,對每個人和每個家庭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在日常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

 那時有各種各樣、名目繁多的“票”和“證”。“票”就有:糧票、油票、布票、棉花票、豆腐票、肉票、肥皂票、糖票等等。以上這些票是按人定量每月(年)發放的,而且是定點供應的。還有一些緊俏物資的票,既不定量也不定時,如手表票、縫紉機票、自行車票等。還有逢年過節,根據物資的多少,臨時發一些酒票、香煙票、香菇票、木耳票、粉絲票等。以上這些票多數是發給有城鎮戶口吃商品糧的居民的,農民能發到的票只有其中小部分,如布票、棉花票、肥皂票等。

 “證”主要的是購糧證和購貨證。購糧證是和糧票同時使用的,去糧站買糧食缺一不可。購貨證主要是買鹽(鹽也是定量的,每人每月1市斤)。購貨證還可以購買臨時分配的食品和生活用品,購貨以後,要進行登記,以免重購。購貨證也發給農民,讓他們買鹽和其他由供銷合作社憑計劃供應的少量的食品和工業品。

 民以食為天,吃飯是人們的第一件大事。因此,糧票是最重要的票。糧票按年齡和工種進行定量。當時的糧食定量分得很細,比如:縣機關幹部、教師、醫師每人每月27斤,區鄉幹部33斤,居民24斤,大學生33斤,中學生22斤到24斤,兒童15斤。工人按工種:特殊工種45斤,重體力勞動工37斤,一般體力勞動工30到33斤,輕體力勞動工27斤等等。在每人的定量裏包括熟食票每人2斤。用熟食票可以買大餅、油條、包子和餅幹等副食品,可以到飲食店買面條和米飯,也可在省內流動使用,因此當時的熟食票是很寶貴的。

 如果出差到外地,要用定額的固定糧票,到糧管所去換省內流動糧票和全國流動糧票。出差和下鄉每人每天有半斤糧票補貼,到農村付給搭夥的農家每天1.25斤糧票。出差到食堂去吃飯,都要用流動糧票,購買飯票才能用餐。

 缺糧的農民使用農村返銷糧票和農村購糧證。還有飼料票,專門供應畜牧場和少數的養豬專業戶。對投售農副產品的農民,按不同的產品、數量進行糧食獎售,發給獎售糧票。

 軍隊也使用“軍用價購糧票”。部隊憑此糧票,可以直接到任何地方的糧站去購糧,而且不用給鈔票。由糧食部門憑此糧票向有關部門結賬。

 油票和布票以及其他的票,也是很重要的票。這些票都是按人頭發放的:油票每人每月0.25斤,布票每人每年3尺1寸,棉花票每人每年0.5斤,肉票每人每月1斤(1斤肉票可以買1斤雞蛋),豆腐票每人每月3斤,肥皂票每人每月1塊,糖票每人每月0.25斤。在1960年至1962年的三年困難時期,各種定量都進行了削減。比如:糧票每人每月減2斤,布票減到1尺7寸,肥皂票減到半塊。其他票供應的物資也不同程度的削減。總之人們都過著緊巴巴的日子。

 自行車、手表、縫紉機是當時人們追求的高檔商品。由於物資極度的匱乏,因此,很少有票發,一個單位一年只能發到一二張票。發給誰?使當時的領導很傷腦筋,於是要大家發揚風格,互相謙讓,或者照輪。有的單位實在分不下去,為了避免矛盾,就采取抓鬮的方法,誰抓到就歸誰去買。我1962年結婚時,愛人的單位分給她一張縫紉機票,買了一台西湖牌縫紉機,在當時它是我家最奢侈的工業品,現在還完好無損,成了我家的傳家寶。遂昌中學的一位老師,當年憑票買的一輛永久牌自行車,直到如今還在騎。

 逢年過節的副食品票,是發給單位的,一般居民和農民是沒有的。雖然在單位裏工作的人都有,但數量少得可憐:一張香菇票、木耳票,只能買1兩。有時還有糕點票,也就是一張2斤。還有酒票和煙票也是逢年過節發一點,“煙客”和“酒鬼”平時只好熬癮,或者抽旱煙和想辦法搞一點酒精兌水喝。

 有一年中秋節發月餅票,一張票2個月餅,農民也有。於是縣食品廠連夜加班加點生產,爾後用汽車運到各區鄉的供銷社,再由農民憑購貨證購買。

 由於當時人們的生活離不開各種票證,票證也就成了命根子,所以也就非常寶貴了。當時人們工資都不高,基本上沒有多余的錢,但每家每戶都從牙縫裏節省下來,節余一些熟食票和流動糧票,以備急需。比如家裏有了婚喪等喜事白事,可以派上用場。親戚朋友之間互相包紅包,除了錢還要包上幾斤糧票,這是最體面的。在當時糧票可以賣錢,可以換雞蛋、換茶油、換布票等。所以糧票成了“有價證券”,雖然不合法,但有的人在暗地裏是這樣做的。

 票證的故事還有很多,為了一張票,有時人們爭得臉紅耳赤;為了一張票,有的家庭夫妻不和;甚至有的人鋌而走險,走上了違法犯罪的道路。

 所有這些,在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逐步成為歷史。為了使自己和後人不忘記這段歷史,我整理了這一材料。(收藏自愛思想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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