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

原是滴水粒米的尋常夫妻

車水馬龍裏守一份從容

燃香燈黃前悲天喜生的修持

梵世夫妻的菩提也

擋不住濁世的洶湧

誰能想象你解發的剎那

胸口逝水般的滔滔

手邊握他相贈的念珠

念念相忘或念念不忘

你只管在佛前歡喜華嚴

他只管再燈下清淡自居

解了發的情緣

結了願的生生世世

等你來渡他一生

其實他已再你生側扶你一世

街角,一個男人手中握著多買的

半斤菱角

寺外,一個女人手中一葉赤紅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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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色

婚宴上,喜幢高懸,賀聯四壁,在燈光中交相輝映著,如一群司禮的士。宴席已經開著,酒色即春色,一飲便能得意。孩童們不管這些,溜下座椅要跑,被媽媽一把拉住:“別走,待會兒要看新娘子!”

她坐在鏡櫃前,美容師正在為她換一款發型:一把快梳,不消多久便綰起盤髻;她坐著不動,卻幫著遞發夾子給美容師,一支支發夾子將她的發絲吃得緊緊地,好似五倫綱常:那些夫婦、父子、兄弟、朋友、翁姑、伯叔、妯娌……“多夾幾根,才不容易掉。”美容師自顧自說。一株緞花帶露很技巧地掩了發夾的痕跡,再刷下半邊雲鬢亂,她凝視著鏡中那個麗人及那一頭錦簇,多麼富貴榮華。

她與他認識五年了,早已是尋常面目,恐怕她認識他的那一日,也是彼此不驚的。那時候,一行人去南遊,泛漲、走崖,夜宿野店,她獨自躺在一處高臺上看星,天空如一盤棋局,她正在為自己解圍。忽然有個人說話:

“觀星還不如觀心。”

她豎起身來看,隔著山丘,有個男子朝她站著,恐怕也是個想找個僻靜之處觀星的人。月光如紗,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孔,心裏猜他是這行人中的某某,也不求證,又躺下來,星子棋局都亂了,而他那句話,倒也是棋步。

這麼多年來,她每每拿這句話覆額,倒也解去不少難題,惟獨解不去他對她婚約的要求;她的父母早逝,倒不礙她,唯他家中父母都老邁了,尤其做母親的身體欠安,盼著唯一的兒子成家,以了她的心裏的牽掛。他實在也難為,只有向她求援:“成全她老人家,我們的日子還長。”

他推開休息室的門,進來。今日的他英俊挺拔,一改平日常穿的唐衫、黑褲,著實讓她不敢認。他扶著她站著,也只感看鏡中的她,想來彼此的心情都很忐忑。

尤其,婚姻是一件眾人之事,吉日良辰都算得準準的,禮服、西裝也都裁得隆重,容不得有一絲的閑隙讓他們說些體己話。

“還好嗎?”他問。

“嗯!就是發夾夾得太緊,有點繃……”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男儐相探進來說:“該出去了。”

一陣衣裙窸窣、鎂光閃亮之後,司儀對著宴席中的賓客報詞:“新郎新娘向各位來賓敬酒!”

身受

婚姻可不就是一件歃血為盟的事,把身、語、意都簽署給對方。她白天在幼稚園工作,傍晚回家燒飯洗衣;他的工作地點稍遠,時常早出晚歸,偶爾加班,她都先睡了。但是他一進家門,就聞得到家的香,電鍋裏總溫著飯、菜、或粥品,偶爾一張短短的留字,好象她一直不寐的待著。他吃飽了,兀自收拾清理,才進了房,為了不吵醒她,也不開燈,躡手躡腳地從口袋裏掏出街頭買來的小東西,輕輕握到她的手裏。

她早上醒得早,忽然發現手邊多了一枚陶魚別針,驚訝極了,一翻身,看他果然躺在身邊,睡得鬢發皆亂,不知天地的模樣,她伸手撫了撫他額前的發,靈機一動,也要裝做不知情。喚他起來梳洗之後,兩人一道出門,逢著星期日,他陪她買菜。天氣未定,但是陽光早就蠢蠢然了,路旁的菩提樹葉被照得油亮優良的,有點辣眼,光又聚在她衣上的陶魚別針上,魚鱗都水濕水濕的,他巡了巡她的衣服,故做驚奇地說:

“你什麼時候買的新別針?”

她想笑,故意抿著嘴:“老情人送的。”

“嗯!頗有眼光的,”他點點頭:“你有機會也該送他禮物,表示禮貌禮貌!”

兩人相視而笑,廓然忘貧。

菜市才剛開始,他看時間好還早,順道逛了一圈。菜色正一籮一籮的列在路邊,青紅皂白都光鮮;水果的香都也舞出來了,哈密瓜是笑瞇瞇的甜,番石榴的澀是慘綠少年、橘子是永遠也改不了的油辣脾氣的……但這些都比不上推車裏小山似的菱角,冒著水蒸蒸的炊煙,那販子熟練的抄刀撥開紫皮,露出半截雪白的肩,向過路的人聳了聳,販子說:“菱角好吃的,半斤二五。”

他買了半斤,塑膠袋馬上霧起來,兩人沿路又吃又掰的,一些粉粉的雪落下來,好似行人。

“想吃什麼菜?”她問。

“隨便。”他說。

她便抓了一把空心菜、稱了半斤青菜、挑了一個甘藍,又切了兩塊白豆腐,配烤麩、胡籮蔔、筍片、木耳……等,回頭跟他說:“昨晚去寺裏聽經,師父教我做‘十八羅漢’,做給你嘗嘗。”

他露了一個受寵的表情,隨手幫她拎菜。家裏的事,她都料理的井井然,觸了網得等她來解圍;有時只是要找一樣東西,問她,她隨口便指示出位置、方向,仿佛胸臆之中,山水、丘壑、沙石、林泉,都一一布局定勢。和她同住一個屋檐,常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今天換吃‘釋迦’好嗎?”她問,問中有答。

“你一向都買橘子,怎麼想換?”他說,其實是要聽她的緣由,她自有她的道理,這點他十分了然。

“橘子容易吃,剝皮撒網就是了,吃不出什麼變化。釋迦不同,難就難在時機成熟。先回去得先溫著,溫輸的釋迦,皮軟肉白子黑,甜的沁人;溫的不夠,吃起來滿嘴的澀,都糟蹋了。而且媽媽愛吃甜的,橘子酸。”

他點點頭,問:“媽媽的魚還沒買。”

她也知道,往魚鋪走去,走得一路無語。他與她早已茹素,兩人都不嗜葷腥。自從皈依為佛門子弟之後,悲天喜生的修持倒是不敢忘,她尤其比他精進,經座、法會、參訪都積極加入,久而久之,自然修出了一份容光。他與她同時皈依、拜師、同研經藏,他卻自嘆不如她的慧敏,每每掩卷說:“將來是你渡我的!”她婉轉一笑:“還得要你護持才行。”

滴水泣米,也可以吃出般若滋味。在繁華喧囂的城垛裏,他們自有一方凈居;於車水馬龍的亂流裏他們仍然安步當車。她每每有著獨到的從容,忽然在人潮起動的街頭上,附耳對他說:“跟你一起過日子,真好。”

魚鋪裏,鰱、鱈、鰻……一族族分列著。他察覺到她的難言之隱,殺生犯戒,是篤信佛法者最不願意做之事;尋常夥食,果腹即可,且世間的花葉蔬果菽麥都摘擷不完了,何必動刀見血,吃活生生的有情之物?他與家中父母說解甚久,仍不能改他們嗜葷的習慣。她一直費心的學做素齋,把色香味搬上桌,他是放開肚皮埋頭大吃,吃得忘了是素是葷,可是,婆婆一舉箸便問:“今天沒買魚啊?”問得她啞口無言,直至更深夜還在輾轉反側,她也只敢悄悄問他:“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好吃啊?……”他側身拍拍她的肩:“別放在心上,六祖惠能當初也吃肉邊菜。”她才稍稍釋然,唯獨上市場買魚買肉,仍是她的苦差事,他總是盡量陪她,倒有點同減惠命的決心。肉攤魚鋪之路,雖是窮途,她倒是不減那柳暗花明的性情,把菜藍子晃了兩晃,交給他,說:“六祖,今天換你買魚。”

熙攘的人群都聽見了。

觀想

“夫妻,也有上、中、下三品。”她忽然說。

佛殿內燃燈昏黃,一場法會初歇,善男子信女人都回家了。香案上供佛的鮮花色色薌澤,供果圓滿,隱隱然與檀香共繚繞,香泥一彎一彎的落在果的肌膚上,凝然不動。他下班後,來寺裏用畢流水席,也幫忙法合經懺之事。她則早早就來,儼然是眾主事之一。此時,殿內空闊,人聲足音都寂,她正在擦拭供桌,他則彎身將地上的蒲團個個疊起,時間瀝瀝的擰水之聲。

他直起身問她:“哪三品?”

“最下品的,當然是貌合神離,”她一面從供盤內拿著芒果來擦拭,一面沈思,果皮上的甜涎都被她拭凈。“徒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一見面好象冤家,無明火都起來了,把屋子弄得跟苦海似的。”

“既然那麼辛苦,何必做夫妻?”他說。

“‘怨憎會’嘛。”她答:“不知道誰欠誰一筆情債?果報。”

“中品呢?”他問。

“有實無名。”她答:“得了心得不了身。再怎麼恩愛,都是荒郊野外的,不能‘結廬在人境’。說不苦嘛也很苦,看看別人家都是一燈如豆、形影不離的,自己卻要獨守淒風苦雨,也是很心酸的。一心酸,就動搖了。“

“這是標準的‘愛別離’,束手無策。“他說。

“也是可以化解的。看是要心不是要身,要身比較難辦,得拆人家的屋檐,禍福吉兇很難預料;要心就單純了……”

“怎麼個單純法?”他看看她,她拂拭著案上的木魚,木棰握在她手裏,正在推敲;仿佛有一瞬間,她以奔馬行空,一一為雜遝諸事覆額,回過神來對他說:“永結無情遊。”

木魚“托”的一點諸男歡女怨篇章已被句讀;恩怨愛惡的日子雖然歷歷分明,好歹終有個句點。就像瓦檐上的青苔罷,雨水潤的時候才翠綠起來,天晴的時候,也僅是一塊浮塵而已,誰也不要管誰。人之用情,若能似行雲流水,行於所當行,止於當止,倒也是個解鈴人。

“至於上品,”好的容顏歡悅起來,顰笑之間,雲天都動。

“自然是名實俱副了。”他接了個語尾。

“還不僅於此,”她像在撥雲見日;“如果能像大迦葉和普賢一樣,做一對梵行夫妻,自覺又覺人,才叫難得。”

他微微一汗,看她:兀自低眉揉著抹布,用力一擰,水珠都還回去,瀝瀝。

她擡頭,遇著目光,“看什麼?”也不等他答,又擦將起來,“大多人都陷在中、下品之間庸庸碌碌忙了一生,得著什麼?成就了什麼?問都不敢問,反正大家滿頭大汗演他幾場戲,鑼鼓一收,散場就散場罷!你說呢?”

他趕緊回神,接著說:“也有夫妻互相成全的,一生扶持,不離不棄……”

你這話真是善哉!但是,為了大我生命的成全,暫時離棄是在所難免的;做一世夫妻是緣分,若能做生世夫妻,那就得靠修來的福分了。”

“生世夫妻是什麼?……”他突然感到一種莫名而來的切膚之痛,自己的心口浮上了這層凝固,倒也沒說出口。她自顧自去倒水,幹凈的身勢。

兩人辭別了寺裏的師父,一道退出。天已黯然了,車燈如流螢穿梭,織出一匹匹冷風,她幫他把外套的扣子扣下,他順勢掌著她的手,握在手心裏,緊緊的,仿佛她已是流螢。

僧行

她只能在書房裏另辟一角布置佛堂,說是佛堂也著實簡單了,不過是幾本佛經,一瓶長青竹、一串念珠,及一尊從古物雜貨店裏偶然見到的木雕觀音像;左手倒提凈瓶右手執楊枝,已然將甘霖瀝灑了,凈水是雕不出來的,就用一對隱隱然的愁眉來傳神。觀音所立之處,顯然是人世的懸崖,衣裾飄帶都奔然;裸足碩大,不知行走過幾生幾劫?可憾的是,後來收藏的人任積塵木蠹去鎖它讀它,把足肉、衣衫都讀朽了。她抱著這尊觀音回家,倒像抱著久被蒙塵的心,眉目之間戚然有悔。

這日早課,她正襟危坐於案前墨誦經文,忽然婆婆推門進來,說是有話要問。她趕緊起身,延請婆婆入坐,自己則靠著案角坐在地毯上,腦裏還留著經文中的警句,婆婆是怎麼起頭的她毫無用心,大約是蔬果油鹽一斤多少錢、午飯熟透了沒?菜肴熱著沒?……猛然,一句話打得她如夢大醒:

“……他說你不想生孩子,有這件事?”婆婆問。

她一時語塞,面色凝重,仿佛泰山崩於前。門外,公公故意來來回回地走著,無非也是要聽,她覺得進退維谷,沒有一個余地。

“你信佛吃素,我們不反對,不傳後代,這就不孝。我們老了,能活多久?娶媳婦進門就是圖個孫子抱抱。你要為兩老著想。”說完,一扭頭回房去了。

她看看時間,該去上班了,穿戴完畢,輕輕敲著婆婆的門,說:“媽,我去上班。”逛過客廳,公公正在看報,她退一下也向他說:“爸,我去上班。”

出門,她宛如得了天地,每一步都堅定若石,向上的心亢奮著,看看穿高跟鞋的腳,若是裸足多好!她找著公用電話,想告訴他這些。一接通,他顯得很急:

“正要找你,剛開完會,我必須到東南亞一趟,大約半個月。”

“很好呀,什麼時候走?”

“後天。”

“回家再說吧!祝你今天好。”

“祝你今天好。”

她突然有了“送行”的預感,路,似乎要分道。

他臨走的前一晚上,不知怎地對她特別呵護,旖旎的話也特別多。她坐在床上幫他整理行裝,一點也沒有眷念,仿佛是極自然的事。倒是他,免不了一些常情,叮嚀個沒完。她只是莞爾,那日電話裏的知他要遠行其實已送過一回了,她現在一面理裝一面向的是他出門在外的奔波樣,那還需要什麼話別不話別的?他從後頭攔腰抱了她,她未及想到他回來的模樣。

“抱我做啥?”她反身問。

“還能做啥!”說完,為她寬了衣。

燈都熄了,列像是巫山的黑夜,可以恣意的翻雲覆雨。夫妻不象是天與地嗎?若不禁這番補綴,沃土上何以能草木莽莽?他於是在頓足奔赴之前,天經地義的對她耳語:

“生個孩子吧!”

她轟然後悔,不是都說好了“生得了兒身,生不到兒心”子嗣之事莫提?她囁嚅著:“你……怎麼……變……卦?”翻身挪移,及時解了一危。他閉目癱著,叫著她的小名:“……玉言!”

良久,她說:“你變了。”

夜像流寇,打家劫會地。

他走後,她更常到寺裏,自己去學著做人。家居與工作都照常,克勤克儉。楞言經裏,阿難從七處征心,她倒是從尋常飲水,求其放心,漸漸把自己觀成一個自在人,一個沛然未之能禦的生命體,但荷如來家業的信心也宛若山嶺,於是,住寺的時候多了,她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參不盡的理,筋骨愈是勞動,歡喜的容顏愈盛放,其余的事都淡了。

這日夜裏,她從寺裏回衫,疲倦極了。走進書房正要準備第二天教學的課程,忽然發現那尊裸足觀音不見了,她宛如挨了一記悶棍。沖去問她婆婆:

“媽,我書房裏的觀音呢?”

“買給收破爛的,朽了嗎長蟲,擺著挺礙眼的。”

她至此不再貪戀了,雖不說一字,已然當機立斷。轉身開門,下樓,走出小巷,行於街道。夜,空曠著,野風卷撥著她的卷發、她的衣角裙裾,她屏住聲息趕路,屏到舉步維艱,一個吞吐之間,熱淚如暴雨,奔流於她已為人妻人媳的肉身。她極目眺望,此地何地此時何時此人何人?天地無言,只有寒星殷勤問她歸何處?她長長一嘆,倒也心平氣和,擇一個方向,行吟自去,這一去,駟馬難追了。

敲著寺院的門,她擡頭望著月,月光照著她,她看看自己的影子,好像一件僧衣。

認識

他回來後,見不到她。問父母,做母親的說:

“走了,誰知道去哪裏?你這個媳婦未免太自由了吧!”

他打開她的衣櫥,衣服一色色都掛得好好地,首飾存折都在,妝臺上,梳子發夾一支都沒少。他著實參不透,到底什麼地方不需要這些?突然靈機一動,撥個電話到寺裏。師父回說她的確在。他抓起衣服就沖出去,迫切地想見她。

師父見著他,稱了個佛號,先要他坐下來喝茶,與他閑話南北,漸漸收住他輕攏慢撚的心情,才破天荒地開口:

“玉言出家了。”

他推開門進去,果然坐著一僧;法相莊嚴,黑長衫如如不動。見了他,也不起身,只用眼神延請他坐下,他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稟稟然端詳她,她也正視著他,和他一起把娑婆世界都看破。他知道逝水已如斯,不能倒提海水撈起他的一栗,至此也就轉認為智,化煩惱為菩提。

她脫下婚戒還給他,他隨手戴在小指上。

“應該稱你師父。”他說。

她合什為禮,“你來,我都放心。”隨即,展了一個素凈的笑意,面目都打開了。

他從口袋掏出數樣禮品,有新加坡的手表、泰國的念珠、有一些古老的銀飾,“都是為你買的。”

她睹物思人,嘆賞他的人品,心從千丈懸崖一躍而履於平地,她若有出世的智慧,多是虧他這一肩入世的擔當。她隨手挑起念珠,說:“與我結這個緣。”

心心都相印了,在無限可能的未來時空中,再一次的因緣相會,應是不難。

他告辭,她親自送到寺門,最後一次步履相和,兩人都落地無塵。他說:“請留步。”她目送他下去,直至人影都無。一轉身,轉手摘了一葉赤紅菩提葉,一面行一面嗅,原來春在枝頭已十分。

他至此奉養雙老,每日醒來先趁著清晨去買菜,。巷門口的菩提樹葉又綠了好幾回,陽光總在點石成金。菜市內人群熙攘,他兀自買菜,提著一籃不輕不重的俗綠。常常,又多買了半斤菱角。

偶爾,有陌生人打電話到家裏,問“玉言小姐”在不在?他平靜地說:“對不起,‘玉言’已經過世了。”

他倒未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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