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紅石榴 

在兒時的記憶裏,在老屋的西間窗下,有一棵火紅的石榴樹。緊貼墻根兒,還有幾棵金黃的向日葵。如果是盛夏,我常常在那裏駐足,久久地觀望,看著火紅的石榴花和金黃的向日葵花交相輝映,爽心悅目,令人萬分陶醉。 
一到春天,石榴樹那幹枯的枝條開始微微泛青,探頭探腦顯出幾片嫩葉。一場春雨一場暖,伴隨著幾場春雨的降臨,葉子漸漸變得油亮,花苞在綠葉的陪襯下掛滿枝頭。正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一樣,石榴花似乎在一夜之間紅遍枝頭。那火紅的石榴花,一朵朵嬌艷欲滴,蓬蓬勃勃,飽滿而熱情,任憑風雨的吹打,依然笑口常開。 
漸漸地,隨著花兒的雕謝,隨著那瑪瑙似的小石榴一天天膨脹起來,火熱的夏天如火如荼。 
轉眼到了秋天,小石榴眼看著變成大石榴,喜人的果實壓彎了枝頭。我們幾個姐弟來到樹下,就像一群花喜鵲似的,嘰嘰喳喳,欣賞著,評判著。不知那個調皮的,笑嘻嘻伸手托起一個大石榴,似乎要減輕一點石榴樹的壓力。不知那個嘴饞的,張口提出要摘一個嘗嘗鮮。母親趕過來說,石榴樹枝很結實,結再多的石榴,也不會壓斷。再說,石榴還不到火候,吃了會酸倒牙,不能摘! 
直到深秋時節,滿樹的石榴,一個個展開了笑顏,笑得合不攏嘴。那一顆顆飽滿的籽粒,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紅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真讓人滿心地歡喜不盡。此時,父親會踏著凳子,一個個小心地摘下來,遞給樹下的母親或奶奶。我們幾個姐弟一人一個,小心地一粒一粒送進嘴裏,輕輕一咬,那甜滋滋的汁水,甜透了心窩! 
看著我們吃著石榴,父親說,看見了嗎?石榴凝聚力很強,瞧瞧那籽粒,一顆顆密密匝匝,抱成團兒,才會形成一股甘甜的滋味兒。停一下,父親又說,其實做人也是一樣的道理啊!我們小小孩子,只顧享受嘴邊的美味兒,哪管什麼大道理?一旁的奶奶說,樹大自然直,等孩子長大了,自然就會明白。母親說,後街上馬老六,三個兒子三房兒媳,死前沒聽說打仗鬧火鬧矛盾,死後更沒聽說為家產起紛爭。說來居家過日子,和和美美就是好,過日子有勁頭、有奔頭……“大道理”沒聽完,我們早瘋跑的沒了影兒。 
采摘下的石榴,母親還分給周圍的鄰居。他們感激地說,他嬸子,你家孩子多,還惦記著我們。母親說,沒什麼,大家都嘗嘗。其實,人家也不是白吃我們家的石榴,隔些時日,人家會送來幾根黃瓜、幾個茄子或是一把大蔥之類,以示謝意。母親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同樣說一些感激不盡的話,大家相處融洽,其樂融融。 
忘不了那次,奶奶挎上竹籃,帶上石榴,帶我去蘭底街賣石榴。五裏地,太陽一竿子高起程,不用兩桿子高就能趕到。等奶奶歇下來,就有個好看的大姐姐過來問,石榴幾分錢一個?奶奶答,大的五分,小的二分。大姐姐笑吟吟地遞給奶奶一枚五分硬幣,石榴還放在嘴邊嗅個沒完。我望著大姐姐的背影,就想,石榴的味道,一定很好吧,不然,那個石榴,一直放在大姐姐嘴邊呢。 
等來等去,也不見石榴賣出去多少。看看晌天了,我肚子餓了,奶奶看我一眼,說,走,上河南你大娘家去吃飯! 
按照輩分,表大爺與父親是姑舅表親,家住河南村,與蘭底街僅一河之隔。我自小怯生,本不想去,可肚子餓得不行,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奶奶,來到河南大娘家。大娘很高興地招呼著我們,一邊給我抓糖果吃,一邊吩咐表姐趕快到蘭底街上買回韭菜,一齊動手包餃子。落地大鐘表“噠噠”地跑著,大人們隨意地扯著閑話,鍋裏冒著熱氣,老母雞咕咕地叫著,氤氳著醉人的氣息。可我想回家,不想在這裏再待下去。 
待吃完餃子,奶奶本想多玩一會兒,我卻不幹了,嚷著、哭著要走。大娘擺弄著落地大鐘表哄我、勸我,也非要走。奶奶就笑罵,小鱉羔子,吃飽了肚子,就要走啊!見奶奶不肯動身,我氣鼓鼓地獨自上了路。
等奶奶氣喘籲籲趕上我,我仍然不理不睬奶奶。待奶奶打開竹籃,我一看,石榴不見了,全都換成白面饅頭,這才說,奶奶會變戲法兒呀!奶奶笑著說,奶奶哪會什麼戲法?還不是你大娘舍不得吃給咱們的!我一下子破涕為笑。 

曖曖遠人村 

一條小小的清水河,流經我們鴨塘村村後、村西。隔河相望,河北沿兒是小宋莊,河西沿兒是小辛莊,再往南五裏,是姚家丘。如果把清水河比作一根長長的瓜蔓兒,那麼我們這些大大小小的村子,就是結滿藤蔓兒上的甜瓜。 
其實,正東五裏外的鎮子上,才是我最熟識的。最早的記憶裏,是祖母帶著六、七歲的我,沿著一條蜿蜒不平的小路,去上大娘家走親戚。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幹臨時工,我都沒有離開過。這裏,很早就出產燒鍋酒。我不知道,是紅高粱或地瓜幹釀造的老燒酒那股誘人的香氣牽住了我吧。據老年人說,當年往酒廠運送高粱的馬車,絡繹不絕,隔得老遠,就能聞見酒香。嫁到這裏的大姐,成為我第二個家,因為我讀書期間,經常在大姐家吃飯。那時,大姐家屋後有一片樹林子,有時去得早了些,飯未作好,我就先去樹林子裏背一會兒英語單詞,有時上晚自習時間緊,等不得吃飯,大姐夫還把餃子揣在胸前,摸黑給我送到學校,吃到嘴裏,還很熱乎,心裏也暖暖的。 
在這裏,還有一個笑話,我自小膽小自卑,怕見生人,13歲上聯中時,每日往返都是步行走。有次,一個大同學騎車子帶著我,碰見下地幹活的大人,就趕快閉上眼,就聽人家說,快看看,這個小孩睡覺了,要不趕快叫醒他,可別摔下來!任憑他們喊叫,我卻緊閉著眼,心裏卻偷偷樂了。 
河西沿兒是小辛莊,河東河西相隔二裏地,我們村的一塊地還在河西沿兒呢。小時候,我跟著大人們,去那裏拾地瓜。看到有個彎彎的大地瓜,像個電話話筒,就拿起來,裝作打電話的樣子,嘴裏還不停地“餵、餵”著,惹得大人們嘴都笑歪了。到了正月初三走姥娘家,我跟弟弟妹妹,就從這裏過河,然後經過小辛莊,再經過兩三個村子,才能到達。西河裏結了冰,河面上只留下高出水面的蘆葦叢,還有兩岸上稀疏的槐樹、柳樹和楊樹。等大些了,在河裏放牛、割草、紮猛子,經常跟河西沿兒的同齡人相遇。到了夏日,我們成天泡在水裏,有時半個身子浸在水裏,腳踩河底,任憑細細的沙子從腳趾縫裏鉆出來,弄得腳心癢癢的。清水白沙,清澈見底,魚兒在身邊遊來遊去,紅蜻蜓、綠蜻蜓在頭頂上飛來飛去,極目遠處,是藍藍的天,心情是何等地舒暢、愜意呀! 
正南的姚家村,跟我們地靠地,大家下地幹活經常會碰到。十五歲那年,我跟著大人們下地割麥子,地南頭也有人割麥子,那是姚家村的。正埋頭割著,忽聽一陣亂嚷嚷地喊叫:“快抓住,別讓它跑了!”擡頭一看,大約是從姚家村那邊攆起一只兔子,過道跑進這邊地裏。大家一齊揮舞著鐮刀,喊叫著,聚攏過來抓兔子。我不甘示弱,迎上前去,待兔子跑近了,一個鷂子翻身,生生逮住。十八歲那年,我去姚家村看戲,唱的是《淚灑相思地》,一下子就被那個唱戲的女子迷住了。那身段,那扮相,那唱腔,真是讓人心花怒放的美!那女子是本村人,找熟人一打聽,偏偏人家有了相好的,雖說我死了心,但畢竟嘗到了一點點單相思的苦頭,滴滴淚珠灑落在那裏。後來我到鎮上工作,那女子到鎮上開會,經常見面,有時也到我辦公室坐一坐,隨意地扯些閑話。難道她萌生出“相見恨晚”的念頭不成?只是不便多問,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了。 
河北沿兒的小宋莊,相隔也不過二裏地。我和夥伴們到北河裏割草、撈紅螺、找蛤蜊、洗澡,會經常跟河北沿兒的同齡人相遇。為爭一片好草,兩邊的孩子剛才還好好的,說翻臉就翻臉不認人。那時,為方便走路,河裏還修了一條土道。兩邊的孩子,就把土道當成戰場,先是叫陣、對罵,很快就發展到兩邊互相投擲土塊和石塊,扔一塊,罵一聲娘,他們的娘挨盡了罵。直到發生了流血事件,不幸誰的頭上挨了一下子,出血了,這才如鳥獸散。破了頭的那位,回家也不敢承認挨了打,只說是不小心磕破的。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這些溫暖人心的場景,如今再也不會重現了。一次次,我多想踏著兒時重重疊疊的腳印,去尋找那不曾失落的夢幻呢。但我知道,這不過是一種美麗的妄想罷了。

武斌·觀紅崖天書

從黃果樹鎮經壩陵河大橋來,壩陵河大橋也是一個跳傘基地,每年都要進行一些比賽。它的下面就是我們長昆高鐵經過的埡口隧道和大獨山隧道,未來的幾日我們經常看到這個大橋,欣賞這樣的壯觀,這種屬於貴州高速公路的壯觀。
我們住在關嶺縣城的黔嶺賓館,看到賓館內有介紹中國八大古謎之一的紅崖天書,勾起了我的對它的探訪。當我的興趣發揮到一定的程度,就是喜歡探尋時間留給我的記憶,它發酵在中國的山川大地上,孕育出一朵朵驚喜的花骨。等它開放的時候,就是最吸引我們的地方,讓我們苦苦探索。關嶺縣城處在群山之中,似乎看起來並不顯眼,有點寂寂無聞。只是走鍛煉在廣場,對面就是體育館,這些似乎還讓我感興趣。
紅崖天書,我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正如你悄無聲息在放在我的心底,此刻卻在我的心裏掀起了波瀾。紅崖天書,當地人也成為紅崖古跡和紅巖碑,被稱為“南中第一古跡”,譽為“上儕禹碑,下陋秦石”。
一大清早,我就坐車而去了。車就停在高速公路壩陵河公路大橋下,原來我希望看到的紅崖天書就在橋下,何況我們檢測的高鐵埡口隧道就在它的腳下。山是曬甲山,我是第一次挨它這麼近。濛濛的小雨,給大山戴了一件潔白的頭巾,與山腰的綠形成了鮮明對比,也如穿著綠衣的壯漢。在路口問小賣部的老人,說是到紅崖天書還有兩公裏,我興沖沖向山頂奔去。這是一段山間土路,我如同走在故鄉的土地上,感到親切而自然,讓我舒心。回望背後的壩陵河大橋,漸漸變得很小了,在我能看到範圍內,就是那麼一小段。汗出了很多,襯衫估計已經能擰出水了。這樣近距離與大山接近,讓我感到自己特別渺小。山路上,孤單單就是我一個人,向心中的好奇奔去。
我估計走了三公裏多,才看見一位老人在路邊,好奇地看著我,驚嘆我一個人走來。我說是看紅崖天書的,看中國一大古謎的容顏。他佩服地給我遞來了煙,我說不會抽就繼續向前。經過一個平壩,建了二十多間房子,還有一段燒烤長廊,靠河流一側的一座小山包山還建有一個亭子,一間房子掛有“壩陵河鄉村旅遊開發中心”,估計原來這裏發展了旅遊,只是遊客少而衰敗成這樣。在附近我看到天書的一塊復制品,規模估計比原樣小多了。一個在旁邊做活的老人告訴我說,要看天書還經過一大段山路,估計有兩公裏。我真感到累了,但前方的美景謎一樣吸引著我。
前面就是一段石板路,估計當地人為了保護山崖的天書,一段一段壘起來的。野草長的很茂盛,幾乎湮沒了這段石板路。露水打濕了我的衣服,打濕了我的登山鞋,只是感到孤寂,小路上就走著我一個人,這裏現在還依然冷靜。雖然經過的那個平壩附近還有幾個人在勞作,現在我的目光已經搜尋不到他們,樹木和灌木還有野草似乎是這裏的主人。經過一段又一段的石板路,我看到兩側野草中一窩窩的泥土,中間栽著一棵小松樹。是我剛才遇見的那位老人和他的同伴在美化這座山,我的內心頓時暖暖的,感謝這些默默無聞奉獻給大山的人們。我在石板路上滑了幾次,現在空中還飄著小雨,似乎為神秘的紅崖天書更增添了一份神秘。臉上冒著熱氣,呼吸也變得粗了起來,我的紅崖天書把我折磨的身體也變了形。經過一段努力,擡頭看見一段崖面上似隱似現的文字 ,紅崖天書就在我的面前。
壯觀,這是紅崖天書給我的第一印象!我在它的面前感到了震驚,它給大山增添了神秘。清道光年間《永寧州誌》載:“曬甲山即紅巖後一山也,崔巍百丈……俗傳武侯南征曬甲於此”。據傳,當年蜀軍與孟獲交戰,經壩陵河敗退紅崖山,安營之後卸甲晾曬山坡上,故此,紅崖山又稱曬甲山。或許有人會認為這是歷史的附會,不過,在壩陵橋以西的古驛道上,至今仍有不少關於蜀漢南征的歷史地名,諸如孔明塘、關索洞、馬創井、孟獲屯、諸葛營、啞泉等。當然,我們現在看著紅崖天書,只有客觀看待其中未解之謎。
這是一塊巨大的石崖,呈灰白色,我感到困惑明明是灰白色崖壁,只是字被塗成了紅色,也許古人開始就被塗成赭紅色,所以被稱為紅崖,是人們用“紅”來襯托這塊天書的神秘吧!崖面上的文字似古文字,不是鐫上去的也不是刻上去的,有點陰字有點陽字,有的像是字有的像是圖,有的像是篆書有的像是箍的,大的如量鬥,小的如升鬥。真是錯落參差,古拙奇特,神秘難識。旁邊有一石碑,是對紅崖天書的介紹,上面有一首民間流傳的歌謠:“紅巖對白巖,金銀十八擡,誰要識的破,雷打巖去擡秤來。”是啊,誰人能破解其中的奧妙,這是上天賜予此地的神秘。它不是天然的石花石紋,就是文字,這是顯而易見的,顯然是經過人文加工而成的。不過,人們還是給了這塊天書的幾種猜測,似乎還是比較合理。第一種說法是殷高宗伐“鬼方”的紀功碑,第二種說法是諸葛亮南征時的記事碑。第三種說法是古爨族的記功碑。第四種說法是仡佬族的祭祀碑,第五種法師大禹治水時的紀事碑。許多專家,眾說不一。但我想這是時間發酵的歷史,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被人們認知,但也有可能被時間繼續遺忘,從我們的猜測中消失。
我徘徊在紅崖天書下,久久不願離去,想給它一種更為合理的解釋,但終被其困惑。那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無法解釋的,需要更多的有識之士前仆後繼來破解。
最近還有一種天書破譯的說法,更讓我們感興趣。從內容分析,“紅崖天書”成書約在1406年,是明初遜國建文皇帝所頒的一道討伐燕王朱棣篡位的“伐燕詔檄”。全文直譯為:“燕反之心,迫朕遜國。叛逆殘忍,金川門破。殺戮屍橫,罄竹難書,大明日月無光,成囚殺之地。須降伏燕魔,作階下囚。丙戌(年)甲天下之鳳皇(禦制)。”我終不能讀出全文,只能這樣理解了。建文帝在被自己的叔叔趕下皇位,傳說就逃到了貴州關索嶺這片大山中,出現這樣難以理解的天書似乎較為合理。
回了,我還要繼續自己的工作,為長昆高速鐵路的安全順利通行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下山的路還很長,三個小時我把自己的思維暫時放在了紅崖天書上。走到那塊平壩,我又碰到上山時遇到的那位老人,為大山默默無聞奉獻的老人。正是因為這樣的奉獻,讓紅崖天書更顯得神秘莫測。他也問我對紅崖天書是否看的懂,我只有搖搖頭,說定會有人能破解其中的奧妙。以後我也繼續我們的工作,隨著忙碌的生活,我將淡忘這些探索。眼下我只有加快速度奔跑下山,因為我的頭頂就是一片烏雲,大雨即將來臨!
壩陵河大橋,我漸漸又走近了它!
2016年1月8日於貴州關嶺縣黔嶺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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