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泓《逝去的風韻》車戰的悲劇

春秋戰國時期,戰車部隊曾經是軍隊的主力。在秦始皇陵的陶俑坑中,可以看到這種由四匹馬拖曳的單轅雙輪戰車,上面各站立著三位披鎧的戰士,縱列成行,戰車間夾有步兵隊列。秦始皇陵園還出土過一輛銅制的戰車模型(如圖)。不過到了秦代,戰車早已度過了它的黃金時期,在戰爭舞臺上已是即將隕落的明星了。車戰盛行的時代,是殷商和西周,乃至春秋時期,那時不論是作戰或田獵,都離不開單轅雙輪的木質戰車。《詩經》裏還保留有不少描述車馬軍容之盛的詩句,例如《詩小雅采薇》有駕彼四牡,四牡骙之。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狁孔棘。生動地描繪出周人防禦狁(古民族名,主要分布於陜西、甘肅及內蒙古一帶)的戰車部隊的軍容。

歷史迅速移動的步伐,把舊的事物拋棄到後頭,單轅四馬的笨重戰車,逐漸淪為時代的落伍者。大膽的革新家趙武靈王,嘗試著拋掉戰車,胡服騎射,開始了軍隊編組方面的變革。過了近二百年,到漢武帝時期,這一變革才接近完成。當時在漢軍和匈奴相角逐的戰場上,縱橫馳騁的騎兵已變成決戰的主力。在名將衛青、霍去病的軍中,戰車僅是結營和運送輜重的工具了。春秋車戰之法,從此淪為軍事史上的陳跡。不料時過千年之後,竟然又有一位統兵主帥想使這一陳跡復蘇,以致演出了一出車戰的悲劇,這個人就是唐朝的房琯。

天寶十五年(即至德元年,756年)十月,唐肅宗任命宰相房琯統率大軍抗擊安祿山。房琯以車二千乘,馬步夾之,想用復古的春秋車戰之法來取得對安祿山軍隊的勝利。當兩軍遇於鹹陽縣之陳濤斜時,就演出了那場悲劇。《舊唐書房琯傳》中是這樣描述這場戰鬥的:既戰,賊順風揚塵鼓噪,牛皆震駭,因縛芻縱火焚之,人畜撓敗,為所傷殺者四萬余人,存者數千而已。幾乎全軍覆沒。對於慘敗後逃回的房琯,皇帝並沒有追究,依然官居高位。可憐那些普通戰士,卻成為這一悲劇的犧牲品。

時代變了,軍隊的編成、裝備必需隨之不斷變化更新,而戰術則是由軍事技術水平決定的。在已經進入封建社會鼎盛期的唐代,房琯竟然翻出奴隸社會的陳年老皇歷來指導戰爭,自然受到歷史的懲罰,結果是誤國害民,一敗塗地。(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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