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橋·對於河流,始終持有依戀之情

公元2009年的初春,不知具體從哪天起,在我們不經意間,旱情日甚一日地厲害起來,叫我們可以想象得到大地如何呈現龜裂的圖像,且北方南方步調一致,似乎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於是各地紛紛告急,媒體也緊張得連篇累牘了。好在持續的時間並不很長,損失也迅速降低,一場連綿的細雨悄然而柔韌地下了,正是春寒料峭時節,使我們很能體味唐代詩人杜甫“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絕妙。

那一刻,我是有扔下雨傘,撲進雨水裏的沖動。只是江南的雨頗多含蓄蘊藉,不是那麼痛快淋漓,和喜悅的心情不合,也與我們已經習慣的沈靜雍容的風格有不小的距離。氤氳密布的天空有曖昧的成分,難以揣測她的心緒。我們也常常因為天氣的變化而變化。
其實水一直很智慧,因為她的寂寞,以及變化和執著。
我們身邊就有一條河流,卻喚作江,叫青弋江。有的人說,她是皖南人的母親河,是可以想見的熱愛和眷戀了。
我與這樣的一條河,已經廝守30余年了。只要在她身邊,我就會仔仔細細地註視她。她窈窈窕窕275km,風姿綽約,無論用如何美好的詞匯去形容或誇飾她,也不會過分。只是最近一個時期,當我立足於一個宏大的背景去審視她的時候,我卻意外地聯想到,這樣的一條河,與我們記憶裏走村串戶的剃頭挑子有些相似。因為她的兩頭也是一邊熱,一邊冷的。熱的是註入長江一段的鳩茲古城——蕪湖,而今是國家級開放城市,一個如火如荼的新興城市,而冷的一邊,無疑是黟縣的水的源頭了。盡管舒溪河三十裏天然畫廊,有鬼斧神工,奪天地造化之妙,卻是養在深閨人未識。
青弋江的流域面積僅僅7105k㎡,也許無法和長江黃河,甚至很多很多的河流相提並論,然而咫尺之間,卻有無窮的魅力。比如徽州三雕,太平湖光,宣紙堪稱千年壽帛,雲嶺演繹紅色經典,厚岸走出王稼祥,弋江有個梅光迪,西河的花燈,蕪湖的米市、鐵畫,每一樁,每一件,都有自己秘不示人,卻又足以自豪的過去,有的叫我走近和聯想的。
水系一直是文明的淵藪。盡管眼前所見只是一彎淺水,河床裸露,可是她始終不驚不咋,不卑不亢的,春夏秋冬,朝暉夕陰,潮起潮落,雲卷雲舒。在她秀色可餐的風景裏,無數的水鄉兒女哺育著、成長著。在古鎮弋江,至今依然流傳著“弋江河水清又清,姑娘嫂子分不清”的民謠。是說河水養人,還是說這兒有許多故事呢?也許兼而有之吧。在一個歷史沈積千年,往來人物如煙的地域,我們能夠想象,多少風花雪月的舊事,被埋藏在人們的記憶深處。
只要隨便地打開一下青弋江這幅畫冊,就有老酒的芬芳撲面而來,也似滿園春色關不住,教我如何不想她。在她寬大而溫暖的懷抱裏,山水田園風光,古城民宅小巷,歷史掌故,文采風流,以及花鳥蟲魚,風味特產,乃至婚喪嫁娶,鄉音俚語,每每叫人流連忘返,樂不思蜀。假如沒有詩仙李白的嗜酒如命,一生好入名山遊,那踏歌古岸的桃花潭,還能燦爛千年麼?只是晚唐風流俊爽,卻又深通兵法的杜牧落拓江南,而今已不見沈寂莊嚴的雲遮寺和婀娜多姿,搖曳在僧俗之間的柳拂橋了。章渡千條腿,深入漢家舊縣;黃田一只船,坐看病樹逢春……
正是懷著一探究竟的心理,我此刻試圖撩開塵封許久的面紗,只為好好地讀你,讀你千遍不厭倦。

對於河流,我們始終持有一種依戀之情。河流有多長,產生有多久,我們的依戀之情不會改變。也許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生長於河流的緣故。
為了做好《青弋江畔》這個專題,我似乎已經準備了很多年。可是,當今天,當我真的打開鍵盤,要將青弋江形成文字,定格下來的時候,卻明顯感覺到思緒紊亂,力不從心。我是否才有不逮,而又心浮氣躁,好高鶩遠?我知道,對於我們眼前的河流,是沒有先路可以借鑒的,也沒有完整的足以順手牽羊的資料。很多東西需要實地采訪,也還有些,需要花費時間在網絡的海洋裏打撈……
我是這樣考慮的。花費一年、二年,乃至三年的時間,利用業余的空隙,把青弋江做一個完整的描述。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文學表現,也不是嚴肅的學術論文的模式,是介乎歷史地理、文化旅遊之間的一個東西。說它是風物誌,可能比較接近,可又顯然不能涵括我的對於青弋江的感激之情。不僅如此,它裏面還有河流生存與發展的歷史和機遇,也有兩岸的自然和人文的景象,以及他們的生存環境和思想狀態。更為重要的是,青弋江作為一條承載了很多過往輝煌和苦難的母親河,明天的走勢會得到如何的改變。
去年年尾的時候,已經讀到消息,一個巨大的水上工程——蕪申運河業已開工。青弋江在蕪湖中江塔下註入揚子江之前,眼看要分流一部分進入運河,並且百轉千回,最終抵達上海,那個國際化的都市了。青弋江面臨一次機遇,也是一次轉折。我們有理由記錄下這樣的一個大的變遷,或者叫做轉折。
一條古老的河流,會否有若幹改觀。很有可能,青弋江會有較大的改造和變化。幾年以後,你還是你麼,也許水還是那個水,已經改變的可能永遠不能回到從前了。
基於上述的想法,也是因為報答生養我的河流,我主意拿定之後,就開始這艱難的青弋江之旅了。這是文化之旅,也是人生之旅,我希望我因此能夠充盈起來,能夠得以自我實現。
青弋江這個專題是有拓荒的意義的,我寄極大希望於將來。

前些日子,在央視熱播的大型紀錄片《再說長江》中,有一段關於青弋江和水陽江的鏡頭。它的解說詞簡潔明了,算是最新的關於這條河流的權威文字了。
其實,在此之前,我打開百度的資料庫,也一樣可以搜尋到關於青弋江的詞條。只是這樣的詞條,往往不能當真,寫些隨而便之的文字是可以的,如果細細考校起來,是誰也不能負責的。當我們要真的對自己的文字負責的時候,我們得慎重下筆。
青弋江,古名清水,又名涇水,唐代始稱青弋江,在李白、顧況和小杜的詩歌裏,我們信手可得一些余香滿口的篇章。它的上遊是舒溪河,一個我即將登臨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它源自黟縣,註入風情萬種的太平湖,經涇縣,匯徽水,始稱青弋江,至蕪湖市,入長江揚子江段,也或者統稱為皖江。
碧水縈回的青弋江,上遊蜿蜒曲折地奔流在叢山峻嶺中,兩岸千嶂壁立,翠岫淩空,奇秀多姿;下遊自涇縣至蕪湖,水流平緩,清澈如鏡,良疇美田,阡陌如繡,景色迷人,正是因為河床日漸開闊的緣故,它於是搖身一變,升格為江了。
青弋江上遊與太平湖相通,中下遊與漳河、水陽江、姑溪河連接,還同涇縣安吳渠、南陵柏山渠兩條人工灌溉渠相通,構成了阡陌縱橫的水網。它南高北低,落差有410m,是長江中下遊沿江中小支流中水力資源最為豐沛的,水力蘊藏量22萬kw,幾乎占據安徽水力資源之半壁江山,而且大多已經先後開發受益,總裝機容量有19萬kw,陳村、紀村等200多座中小電站,星羅棋布,散落在皖南迷茫絕美的山水之間,掩映著徽文化的驚世風采。
舒溪河是青弋江的正源,在《再說長江》裏得以確認。它說:“1986年8月下旬,安徽省徽州地區水電局水利誌辦公室,會同石臺、黟縣、祁門和黃山市四縣市水電局的修誌人員,對青弋江上遊河道進行了實地勘察。調查結果認為黟縣境內方家嶺是青弋江的發源地,方家嶺北水為青弋江正源,亦即清溪河為青弋江主河道。”
這似乎有些矛盾,也許是未經實地的緣故吧,清溪河與舒溪河,是何關系呢?我渴望雙腳落地,深深淺淺地走在古徽州大地的那種感覺,那感覺是和我們的母親河相連的。
青弋江是一條縈繞在水秀山青的皖南大地上的綠絲帶,自古便是舟楫縱橫,是皖南人走向外面世界的水上通衢。約1300年前,盛唐詩人李白曾經三遊青弋江,將它同浙江著名的風景勝地若耶溪相媲美,有涇川三百裏,佳境千萬曲,若耶羞見之的名句。中唐的顧況也吟誦有:
淒清回泊夜,
淪波激石響。
村邊草市橋,
月下罟師網。
真是如夢如幻的一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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