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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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鴨子石客棧,聽侯世春大伯說,在他的故鄉大九湖農場與四川省接壤的巫山縣、巫溪縣境內有許多神秘的洞穴。時間轉眼到了1980年2月8日,我從鴨子石驛站一路向西,輾轉兩天到達了大九湖。我走進農場的招待所,農場負責接待工作的鄧世華秘書,知道我過去多次到大九湖農場搞過文化調查,就指著客房的三位農村幹部向他們介紹我:“這一位是我們林區文化調查組的幹部黎國華同誌,到我們農場來過多次。”接著,他又指著三位幹部向我介紹:“這幾位是巫溪縣西安公社的,是到我們這邊來訂合同,租山林割生漆的。你們幾個人,我都熟悉。你們可以放心地住在一起。”
為了買餅幹進山,我走進了農場的供銷社。供銷社裏擠滿了賣藥材、買日需品的山民和藥農。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藥農,手裏拿著一雙解放鞋左看右看猶豫著。
售貨員問他:“你已經看了半天了,到底想不想買?”“想倒是想給我的老婆子買這麼一雙鞋,可要三塊多錢。”有人說:“一個老婆子跟了你,三塊錢一雙的解放鞋你也舍不得買?”中年藥農說:“賣了點藥材,就十三塊錢,一家人過年就指望這點錢,要買兩斤鹽,一斤煤油,還要給女娃子買幾顆水果糖,一個鏡子。”看見售貨員很忙,我就問身邊的一位老年藥農:“這位大伯,你們這周圍有些什麼神秘的山洞,誰帶我在深山裏找一個神秘的山洞,我一天給他兩塊錢。”沒等老年藥農聽明白我的話,買鞋的中年藥農就對我說:“帶你找一個山洞一天給兩塊錢,雲霧山就有好多洞,我可以帶你去。”
在供銷社門口,中年藥農正指著農場東南面的一座山峰給我看,我聽見了售貨員的聲音:“餵!買鞋的,你還沒有付錢呢!”藥農這才返回櫃臺邊,終於下定決心,開始從內衣袋小心翼翼地往外掏錢。就在這時,我發現有個三十歲左右的山民。他不斷打量中年藥農,身高與我差不多,頭上也和我一樣,戴著一頂有些陳舊的大皮帽,在不斷盯著藥農手裏的錢發楞。
第二天,我跟著盧忠席、孔慶余、曾凡樹跨越了省界,經巫山縣境內的三墩子、五墩子山口,開始朝巫溪縣的西安公社進發。一路上,隨時可見一些到巫山縣朝陽鎮、龍昌鎮賣藥材的山民。在巫山、巫溪兩縣接壤處的一個岔道口,看見有背槍的人在路邊盤查,同行的孔慶余支書看見是西安公社的武裝部長余忠山,就遠遠地朝他打著招呼:“余部長,發生了什麼情況,又在這裏搞檢查?”
“巫山縣那邊,昨天發生了一起搶劫殺人案,有個藥農在大九湖供銷社買了一雙解放鞋,被人跟蹤謀殺了,搶走了解放鞋和幾塊錢。有個戴皮帽子,約三十歲,身高一米六左右的人有最大嫌疑。”
“這個買解放鞋的人,昨天在大九湖供銷社,我還見過的。”我說。
余忠山部長聽了我的話,打量我一陣,對我大聲喝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考察野人的,我叫黎國華。在大九湖招待所,聽孔慶余支書和盧忠席大隊長說,這邊有幾個神秘的山洞,我來考察一下。如果能找到一具野人的屍骨,我就可以為世界揭開野人之謎了。”
孔慶余支書說:“這個同誌很了不起,一個人在神農架原始森林考察野人,在大九湖招待所我們住在一起,聽農場的鄧世華秘書介紹過他。他是湖北神農架林區專門搞文化調查工作的幹部。”
“是這麼回事。你是個搞文化調查的幹部,你要到我們這邊探查洞穴,了解野人的線索,我們歡迎你。我們公社附近就有個很神秘的木工池石窟,你如果要探查一下,我可以安排人帶你去。到了西安公社,你的吃飯、睡覺問題,由我負責接待。”
“謝謝余部長,有時間,我去找你。”
聽我說完,余忠山轉身對孔慶余支書說:“這位同誌是為了國家的科學事業來考察的,你們要好好地接待他。”
盧忠席說:“這個事請余部長放心,我準備讓他住在我家。在大九湖招待所,我們已經說好,我們三家這幾天殺年豬,都要請他到家裏吃年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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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巫山縣境內的那個中年藥農,離開大九湖供銷社。在回家的路上,剛走到雲霧山的高山密林中,就被一個一直尾隨著他,戴一頂陳舊的皮帽子的人,冷不防用石頭砸破了頭。而此時,他呼喊救命的聲音正好被幾個到大九湖賣藥材的過路人聽見。藥農們聞聲趕到時,戴皮帽子的打劫人,搶走中年藥農的幾元錢和剛買的解放鞋,這才奪路而逃。在雲霧山發生的殺人搶劫案告發後,當地派出所的警察在藥農的帶領下,很快趕往案發地進行了勘察。公安人員在幾個跟蹤追擊過嫌疑人的藥農的帶領下,找到了高山上的一個叫穿洞子的洞穴裏,因穿洞子有很多洞口,公安人員進洞仔細搜尋一番,沒有發現嫌疑人藏匿在洞中,只好繼續尋找線索。一場偵破追捕兇手的大網,在湖北、四川兩省接壤處的大山中迅速拉開。
在巫山縣與巫溪縣接壤的山脊線上,我由大隊長盧忠席引路,很快找到了位於豹子塘山埡處的陰河洞。因身體虛弱,當我獨自借助手電筒的一絲光亮,剛剛朝陰河洞的深處走了約一百米的時候,由於胸口發悶,頭昏腦漲,我不得不趕忙從洞中返回。走出洞口,我與盧忠席分手後,便踏上了到大山中繼續尋找洞穴的道路。就在這時,一個路過豹子塘山口,雖然與後篙村緊緊相鄰,卻屬鄰縣巫山縣管轄的當地治保主任,遠遠地看見我的身影,看見我好像戴著皮帽子,頓時疑心重重。對外來人員的高度警惕性,使他很想邁開腳步追趕上我。他猶豫一陣,突然看見與他僅相隔一道山梁的盧忠席,正在山坡上的路邊準備撿些柴火回家,便大聲地問著:
“盧忠席!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帶著一個人,來看看陰河洞。”
“你帶的是什麼人?”
“是同我們一道從湖北過來的,叫黎國華。”
“湖北過來的,要立國法。”
“叫黎國華。”
“要立國法。”
當地許多人說話口齒不清,總把“頭發”說成“頭華”,把“法國”說成“華國”。治保主任聽盧忠席說我叫黎國華,他就反復說著“要立國法,要立國法。”
盧忠席急著回到豹子塘北邊的後篙村,他不介意地朝治保主任應答幾聲,便匆匆地回了村子。治保主任跑到位於豹子塘東南坡的陽坡林場後,他在林場裏聽說了剛發生在雲霧山的搶劫殺人案,又聽說嫌疑人的身高在一米六左右,頭上戴著一頂陳舊的皮帽子,更加懷疑由盧忠席引路探察陰河洞的我,就是巫山縣正在追捕的殺人搶劫犯。他連夜趕往本地能通電話的朝陽區向巫山縣公安局報告。聲稱“在巫溪縣境內發現了從湖北逃竄的殺人搶劫犯,這個逃犯的名字是‘要立國法’。看樣子他是想打著‘要立國法’的旗幟,組織反革命暴動。”
在兩省接壤的大山中,發現了疑似搶劫殺人犯的逃犯,又聽當地治保主任緊急報告發現有人自稱“要立國法”,要組織反革命暴動,治保主任的報告逐級上報後,各級領導不敢怠慢。江東軍分區領導親自組織軍事科召集緊急會議。
一位參謀長在作戰圖前介紹鬼頭山的地形情況:“鬼頭山,地勢險峻,洞穴密布。東連湖北的神農架,西連巫溪的大寧河流域,南連巫山縣的叢山峻嶺,北連湖北竹山的槍刀山。解放初期,這裏曾是國民黨匪徒盤踞的地方。1948年12月,國民黨127軍軍長趙立之所部309師,曾有三百余殘匪逃竄到鬼頭山一帶;1949年11月,有國民黨79軍趙德軍、宋大香殘部逃到這裏;1950年5月1日,在大九湖農場慶祝五一勞動節的大會上,曾發生過特務向飲用開水投毒,造成五十余人中毒的事件;1972年,發生過巫山的張雲湘勾結湖北的朱伯之、唐中可在大九湖企圖組織暴動的事件。現在情況緊急,我們務必要在兩天時間內,日夜兼程趕到鬼頭山。”
隨著汽笛長鳴,一艘滿載解放軍的小輪船,離開萬縣碼頭,駛進巫峽,直抵巫山碼頭。
因全縣進入緊急狀態,在巫山縣公安局局長率領下,縣中隊、公安局幹警、基幹民兵數百人火速向鬼頭山進發,投入搜捕行動。
在大巴山的崇山峻嶺中,有許多由喀斯特地貌形成的石灰巖溶洞。我在山中了解到哪裏有神秘的洞穴,就一天付二元錢請山民當向導,然後由我獨自進洞探險搜尋野人屍骨。我不斷付錢在山民家吃飯,請山民在山中探查洞穴,使我的身上很快只剩下了18元錢。
身上沒有了錢,我漸漸感到了惶恐不安。聽說土豆只需幾分錢一斤,我就精打細算從山民家買些土豆,煮熟後當進山維持生活的幹糧。一次,我走進巫溪與巫山、神農架三地毗鄰的一個深山峽谷中,因天黑不得已住進一戶剛剛被“摘掉帽子”過去被當作“富農分子”的孤寡老人家時,這個年近80,身上披滿火灰,十分邋遢的老人,聽我向他打聽野人,他告訴我說:“快30年了,那是解放後兩三年的事。我和我的兄弟從地裏往家中背苞谷,後山裏有幾個野人,每年苞谷熟了都要來偷苞谷。那天我兄弟的媳婦在地裏掰苞谷,我們兩兄弟將苞谷背回來。等我們再到地裏背苞谷時,那媳婦連影子都沒有了,只見她掰苞谷的籃子滾在地裏。我們一邊喊一邊找,等我們爬上一道山梁時,只見一個丈把高的紅毛野人,正用肩膀馱著媳
婦,大步流星只朝山上走去。等我們兩兄弟追過一道坡時,野人背著媳婦很快跑得沒有蹤影了。媳婦被野人背走了,我那兄弟就打光棍兒過了一輩子。”
想著就在我進山前的兩個多月,劉民壯教授帶領甘明華、李孜、袁裕豪、王承忠等人,就是在巫山縣白馬大隊的境內,挖回的一個疑似野人與現代人雜交生下的“猴娃”的遺骨。為了尋找一番那個曾被野人搶到山中的老頭兒的媳婦。我就拿出一元錢,從老頭兒家中買一些土豆。依靠他家的火籠,每天燒土豆維持生活,然後到附近的山崖地帶尋找洞穴。因為老頭兒家的一床破爛而骯臟的被子,由於長期處於濕潤的飽和狀態,不但有夾雜著刺鼻的貓尿味兒的濃烈的臭氣,還有那些饑餓不堪的虱子、跳蚤們。只要人鉆進被窩裏,那些嗜血成性的小禽獸們,就會傾巢出動襲擊我。為了躲避虱子、跳蚤們的撕咬,我只能一連幾天坐在火籠邊的椅子上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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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在深山勞累奔波,早已使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自從聽見山民們議論巫山縣境內發生了殺人搶劫案和有人要組織反革命暴動的消息,在人心惶惶的緊張氛圍中,為了不被組織暴動的反革命抓住,我只得提心吊膽地行進在深山的小路上。
一次,我正走在一片密林中,冷不丁發現有背步槍的人,好像在後邊鬼鬼祟祟地跟蹤我。為了提防跟蹤者朝我放冷槍,我隱蔽在一個高坎上,等跟蹤者悄悄接近到高坎下,我像老鷹展翅從高坎上飛下來,突然像鐵塔一般屹立在他面前,大喝一聲:
“為什麼跟蹤我?”
“你從哪裏來的?”
“天上掉下來的。”
“不準動,敢動老子槍斃你!”
對方一聲吼叫,就從肩上取下步槍準備對準我的胸部。我身子一閃一把抓住他的槍管摔開,順勢飛起一腳朝他的腿丫子踢去。他疼得“哇哇”地叫喚一陣,就在我拔腿逃跑的時候,他又飛身躍起死死地抱住我的一條腿,與我扭打在一起。山坡下就是百米高的懸崖絕壁,我與跟蹤者扭成一團,漸漸扭打到了山崖邊,好幾次眼看兩人就要滾下懸崖同歸於盡。我一次次抽出一只手,死死抱住山崖邊的樹枝,才總算從懸崖邊爬起來,這才匆匆地逃脫了這個跟蹤者的追擊。
沒等我跑出幾百米,這個跟蹤者也從懸崖邊爬起。他在雪地上找到自己的步槍,接著就朝天空連放幾槍。不多時,我看見從附近的山谷裏升起了三顆信號彈。隨著山下又有幾個背槍的人朝我追上來,我似乎聽見有人在不斷朝我呼喊“站住!站住!”我以為是碰上了暴動分子,只有使出渾身解數,朝著深山密林中亡命地奔逃。
為了避開跟蹤者的追擊,我時而隱蔽在密林中,時而穿行在山間小道。當我走到快接近省界的一段咽喉要道時,看著路邊有個天坑,聽說天坑裏白骨累累,全是舊社會遭了土匪打劫的過路人的屍骨,我正提心吊膽地朝前走著,前邊出現了幾個背槍的人。我以為碰上了打劫的或者是碰上了暴動分子正在守候我,為了避免災禍的發生,我只得調頭往回走,準備翻越海拔2900米的鬼頭山,繞過天生橋,然後跨過省界返回神農架。
關卡上有人發現了我。他們大聲呼喊著:“站住!站住!”就朝我追過來。也有人走到天坑邊,對他們的同夥高聲喊著話:龍娃子!石頭娃子!你們都註意點!別摔下天坑了!”
我被一群搜山的人們緊緊地追趕著,狼狽地逃到了鬼頭山中部的一道山崖邊。
一道二十米高的斷崖阻擋了我的去路。正在我感到萬分緊張的時刻,遠處已有幾條兇猛的獵犬,正沿著我的蹤跡從半山腰朝我一邊狂吠,一邊撲上來。少頃,就在我剛剛從背袋裏掏出一卷尼龍繩的時候,兩條獵犬一邊在積雪中掙紮著,一邊撲到了我的身邊。幸虧高山上的積雪深達半米,獵犬在雪地行動已很緩慢。我雖然幾次差點被獵犬咬住,我依靠居高臨下一次次將撲上來的獵犬踢翻在了雪地上。
一群追蹤者沖著兩個跑在最前邊的追捕者,高聲喊著話:“龍娃子,石頭娃子,快點,快點,抓住他!抓住他!”
圍追我的人們喊聲震天,此起彼伏。轉眼間,那個在半山腰碰上的跟蹤者帶領十多個當地人,一個個氣喘籲籲地趕上了叫龍娃子、石頭的年輕人,陸續爬到了山崖邊。他們追到山崖邊,發現我突然消失了,面對眼前二十多米高的懸崖,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大惑不解。
在鬼頭山的一道懸崖邊,眼看一群追捕者帶著獵犬將我圍到了一道二十米高的懸崖邊,我將一卷五十米長的尼龍繩索,對半搭掛在山崖邊的一棵樹蔸上,抓住繩索逃到山崖下,就迅速拉下了繩索。
夜幕降臨後,我悄悄地走進了山崖地帶的一條狹窄的溝谷中。前方隱約傳來了狗叫聲。 我已經又累又餓,如果慌忙奔跑,可能落入那個跟蹤者的手中遭到一頓毒打。看見溝谷地的一側山崖上,長著一叢叢綠油油的常綠闊葉樹刺葉櫟。我迅速取下掛在肩上的一卷帶有小鐵錨的尼龍繩。我拿著連著尼龍繩的小鐵錨,一次次朝著山崖上的一叢刺葉櫟的樹兜上扔去。因為刺葉櫟離地面高達十多米,我扔了十多次也沒有成功。從溝谷深處的岔洞方向傳來的狗叫聲越來越大,漸漸地我已能聽見搜山的人們的說話聲了。
“這個逃犯就是被火燒成了灰,老子也認得出來。跟你們說,都不要怕,聽我的,看見他要跑,就朝他的腿子開槍,只要打斷他的一條腿,抓住了他,我給你們寫報告請功。”
有人突然說道:“前邊好像有動靜,快!快!加快速度。”
就在一群搜山的人轉過一道山崖就會發現我的緊張關頭,隨著我的小鐵錨帶著一卷尼龍繩飛上山崖上的一叢刺葉櫟的樹蔸,牢牢地掛在了樹蔸上,我終於抓住這根救命的尼龍繩,迅速攀援到了山崖上。
黑夜漸漸地降臨了。幾個背槍的人轉眼來到了我藏身的山崖下方。走在前邊的張守龍對跟在身後的叫石頭的年輕人叫道:“石頭,快跟上來,這裏發現了腳印。”
“快,看看腳印是從哪邊走過來的?”緊跟在後邊的那個跟蹤者大聲喊著。
因天色昏暗,山上的積雪厚達半米,人們無法分辨腳印。這時,最先走到山崖下的張守龍向跟蹤者報告著:“腳印是從前邊走過來的,只有一行腳印。”
“一行腳印?你們走到這裏時,看見地上有沒有腳印?”被稱作張主任的跟蹤者問道。
兩個人回答著:“我們一路走過來,好像,好像,好像沒有看見腳印。”
“什麼好像,好像!你們都是吃幹飯的。現在是關系到掉腦袋的時候!掉腦袋的時候!你們知道什麼叫反革命暴動?就是先殺黨,後殺團,大小幹部全殺光。
1972年,巫山的張雲湘,大九湖的朱伯之、唐中可為了復辟會道門,就企圖在這一代搞暴動,是被鎮壓了的。”叫張主任的跟蹤者發一頓脾氣,又吩咐眾人:“你們繼續在周圍搜。”
“沒有發現其他腳印,好像只走到這裏就消失了?”
“走到這裏就消失了?難道出了鬼?”
“這個逃犯,會不會是從臺灣派來的空降特務?”有人說道。
“空降特務?”張主任說,“空降,可以從天上空降到地面,怎麼能空降到天上。”
張主任朝身邊的人嘀咕一陣,帶著一夥人悄悄地朝溝谷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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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籠罩著的大巴山腹地。在長江巫峽北岸大寧河邊的龍昌鎮,近百名解放軍指戰員,背著背包、武器、醫藥箱、步話機,剛剛走下一艘小火輪,便在岸邊整齊地排好隊,朝著位於巫山縣境內高山上的朝陽區陽坡林場目的地,用小跑步開始火速前進。
在陽坡林場的場部,由巫山縣公安局設置在這裏的臨時指揮部裏,十多個負責偵破工作的有關領導,正神情緊張地聚集在指揮部的辦公室裏。人們在緊張地議論事態發展的局勢。
辦公室外,幾位負責偵破工作的領導,正帶著林場領導和學校領導,走進緊挨林場的陽坡小學的校園。開始檢查一些被當作臨時拘傳室的教室的門窗。一些教室的門口戒備森嚴,布置了站崗的警察。
在指揮部的會議室,由巫山縣公安局領導主持的案情分析會,正在緊張地進行。指揮部指揮長觀察一陣到會人員,開始講話:“目前的形勢是有些緊張,臨近過年了,發生了搶劫殺人案,又冒出了疑似逃犯不斷在深山尋找洞穴的人,老百姓惶恐不安。搶劫殺人案發生後,我們已經投入緊張的偵破中。從湖北過來的疑似逃犯的人——現在我們也已經組織朝陽、當陽、陽坡等地的民兵,開始配合縣中隊在山中展開搜捕行動。一邊出了殺人案,一邊出了可疑逃犯,可疑人又在不斷尋找洞穴,案情看似簡單,但我們還不能將這兩條線並案偵察。搶劫殺人案及時告發後,犯罪嫌疑人因為遭到一群過路的藥農追擊,很快逃到了附近一個叫穿洞子的洞穴裏。雖然辦案人員多次進洞搜捕,嫌疑人已經逃走,但這說明了一個問題,犯罪嫌疑人對當地的地形非常熟悉。所以,我們對死者周邊村落近期外出人員的排查一定不能放松。發現跡象,要立即布控。對於在兩縣接壤處發現的這個神出鬼沒,不斷尋找洞穴,戴著皮帽子,而且年齡、身高又與發生在巫山境內的搶劫殺人犯的特征基本一致的疑似逃犯的人,是不是有企圖在湖北、四川兩省邊界組織暴動的嫌疑,我們現在既不能隨便下結論,也不能掉以輕心。追捕工作不能停止。”
指揮長稍停片刻,將話題轉向正在做筆記的幾個到會者:“你們負責外調的小組和幾個行動小組,要抓緊行動。這個案子省委、省政府的領導高度重視,每天要聽一次我們的回報。在座的各位都要做好吃大苦耐大勞,準備在深山老林過年的思想準備。對於涉案人員,不分身份地位,牽涉到誰就要查個水落石出。外調小組要到周邊地區盡快獲取第一手資料。”
大山裏風雪彌漫。在巫溪縣境內的西安公社後篙大隊,有的村民還在黑夜裏忙著宰殺年豬和山羊。村裏的人們聽說鄰縣的巫山境內發生了搶劫殺人案,又聽說在兩縣境內有人在組織反革命暴動,村民們一個個惶恐不安。看見有辦案的警察從村頭走來,許多人將目光投向了走進村子的警察,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當幾個警察突然走進盧忠席家,少頃就將盧忠席帶出了家門後,人們聽見了盧忠席的老母親的哭叫聲,又開始神秘地議論起來。“你們看見沒有,盧忠席大隊長被帶走了。”盧忠席看見自己的老婆、女兒站在門口,一個個哭成了淚人。又看見自己的老母親昏天黑地哭叫著:“我的兒子,你是個老實人,你造了什麼孽呀,要組織反革命暴動。”盧忠席扭過頭,大聲地沖自己的老婆喊叫著:“你們把媽弄回去,我沒做虧
心事,不怕鬼敲門,有什麼事,我會說清楚的,我沒有組織暴動。”說完就被警察帶走了。他的家門前,一家人哭聲一片。
在四川省巫溪縣與巫山縣接壤的青草坪、豹子塘等路口,黑夜的路邊布置了許多崗哨。盧忠席被大案偵辦人員押解著在豹子塘山口的陰河洞洞口,給辦案人員講述由他當向導,帶領我探查陰河洞的經過。
在大案偵破臨時指揮部所在地陽坡林場,一些當地接待過我的人:巫溪縣西安公社武裝部長余忠山,後篙大隊黨支部書記孔慶余、大隊會計曾凡樹及三墩子、五墩子等地曾經留宿過我的山民,當地一些被認為表現不好,有犯罪前科和沒有改造好的壞分子,都在黑夜裏被警察們紛紛扭送到了陽坡學校被分別隔離在被當作臨時拘傳室的一些教室裏等待接受傳訊和突擊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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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怒吼的鬼頭山高山林海雪原中,我依靠一身厚厚的皮衣,依靠一頂皮帽子,緊緊地裹著一張塑料薄膜,蜷曲在山崖上的一叢刺葉櫟樹兜下。我瑟瑟顫抖著,一次次被刺骨的寒風凍醒。
在離我不到三十米的溝谷出口處的山崖下,負責搜山的一夥人,因為天黑已走不出森林,為了跟蹤追擊我,埋伏在一道偏崖根下。他們七八個人擁擠在一起,坐在雪地裏,背靠溝谷邊的山崖根,瑟瑟顫抖著在打著瞌睡。一個叫石頭的青年,一連幾天搜山已經疲倦不堪。因個子矮小,膽小怕事,石頭緊緊地依偎在人堆裏,他神情恍惚地睡著,手裏仍緊緊地抱著一支步槍,並用手指頭緊緊地扣著步槍的扳機。
野獸在黑夜裏的吼聲給大地營造了一種無限恐怖的氛圍。獵狗們詛咒黑夜中的野獸的狂吠聲,徹夜不絕於耳。“現在是關系到掉腦袋的時候……掉腦袋的時候……”
跟蹤者的聲音反復地在叫石頭的年輕人的腦海裏回響,他嚇得直往人堆裏躲藏。
隨著一股黑色的妖風呼嘯而來,一股涼氣透過了石頭的周身。石頭仿佛看見,一個面目不清的逃犯從天而降,從山崖上飛了下來。逃犯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大刀,突然站到了他的跟前,一邊獰笑著“掉腦袋的時候……掉腦袋的時候……”一刀砍下了張主任的腦袋,接著又揮起大刀,一連砍掉幾個腦袋。
石頭嚇得全身顫栗,把身子卷著一團,使勁“啊,啊”地呼喊,但他發不出聲。石頭看見一個個腦袋滾落在了他的身邊,嚇得兩腿打顫,拔腿奔逃,卻不斷摔倒在雪山上的陡坡上。他回頭張望,面容模糊的逃犯拿著血淋淋的大刀,又獰笑著“掉腦袋的時候……掉腦袋的時候……”就向他的腦袋砍來。石頭順著雪山上陡峭的山坡,一氣跑到了懸崖邊,因停不住腳步,他的身子漸漸倒向了懸崖下,接著就開始朝著萬丈深淵的懸崖下墜落下去,石頭已魂不附體,這時竭盡全力,放開喉嚨終於呼喊出了聲音:
“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石頭的呼喊聲,不但驚醒了他身邊的所有人,也驚醒了蜷曲在山崖上的我。這時我聽見叫張主任的跟蹤者沖著石頭吼叫起來:“石頭,你怎麼了?你想給逃犯通風報信”
“我是做了一個噩夢——”
“做了一個噩夢——”跟蹤者聽見石頭在為自己分辯,吩咐已經站起來的人,“我們埋伏了一夜,被石頭暴露了,龍娃子!繳了石頭的步槍,等天明了帶到指揮部去說。”
石頭在迷迷糊糊中,苦苦地為自己分辯:“我是做了一個噩夢,我是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你們都被逃犯砍下了腦袋——”
“什麼?我們都被砍下了腦袋——你敢臨陣擾亂軍心。”說完,張主任對著石頭的臉,就“啪啪啪啪”地打起了耳光。接著就親自從石頭的手中繳槍,已經嚇得嗚嗚哇哇地哭叫起來的石頭,突然高聲叫嚷起來:“哎呀——我的手粘在了扳機上——”
石頭的手指一直扣著扳機,因為手指凍僵,在被人繳槍時步槍突然走火。
隨著一陣槍聲響起,“嘭——嘭——嘭——嘭——”幾顆子彈就在我頭頂的巖石上炸開了一朵朵火花。一陣槍聲掠過夜空,我被幾粒打在頭頂山崖上的子彈嚇出了一身冷汗。槍聲也震驚了埋伏在附近山崖下的人。我在山崖上努力地活動一陣凍僵的身體和手腳,掀開裹在身上遮擋寒氣的薄膜紙,看見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我又開始借助一根尼龍繩不斷朝山崖上攀援起來。我攀援到山頂的山脊線上,我的腳下就是兩省的天然省界。東邊的山崖下是屬湖北省管轄的大九湖。我看準一條陡峭的小山谷,又開始利用隨身背著的一卷尼龍繩,朝山崖下迅疾奔逃。
黎明前的天空,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在鬼頭山西南側的山坳裏,一些連夜從山下趕到這裏的搜捕人員,集結在一間兩層樓的土屋內——這裏是巫溪縣境內一個林場所在地。在林場的火籠裏,早有負責搜山的領導,面對攤開在桌子上的地圖,在向林場工作人員了解情況。這時有背著步話機,全副武裝的解放軍陸續趕到林場。
高山密林中突然響起的槍聲令人震驚,隨著幾顆信號彈升向天空,所有人像聽到了沖鋒的號角。人們手裏拿著饅頭,一邊吃著,一邊走出林場的大門,很快按照各自的單位排好隊伍開始上山搜捕。一隊隊搜山的隊伍迎著晨曦,走進了鬼頭山的林海雪原中。天亮了。張主任向他率領的一隊追捕隊員剛布置完任務,就指著一個叫張守龍的青年人吩咐道:“龍娃子,你帶虎娃子、石頭從左邊溝裏往山上搜,我帶趙老四他們幾個從右邊溝裏往山上搜。都聽著,發現了目標,為了不讓他跑掉,可以打斷他的腿。抓住了就捂住他的嘴,蒙上他的腦袋,給我狠狠地打,只要不打死就行。
夥計們,我們要爭取立功受獎。這是考驗我們的時候。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現在就開始搜山。”叫張主任的跟蹤者講完話,就將一夥搜山的人分成兩股,分別朝著我營宿過的山崖下的溝谷裏,從左右兩個方向在密林中,圍著搜山人員留下的足跡胡亂地搜索。因為我攀上了一道絕壁,搜山隊員已無法找到我的行蹤。走在隊伍最前邊,一個叫龍娃子的青年張守龍,從一個豁口爬上了山崖。張守龍看見遠處山坡上有一些雜亂的腳印,就朝身後的虎娃子、石頭喊一聲:“快跟上來!”就快速朝遠處的山坡跑去。虎娃子、石頭因個子矮小,他們爬到張守龍剛攀上去的豁口處,費盡力氣也無法攀上山崖,兩人只好繞道尋找攀上豁口的途徑。
張守龍朝遠處的山坡奔跑的情景,被一支正在林海雪原中穿插的搜捕隊員發現。搜捕隊員從望遠鏡裏觀察到張守龍也戴著皮帽子,又提著槍,貓著腰在朝遠處的山坡奔跑,以為發現了有重大嫌疑的逃犯,這些身穿雨衣的搜捕隊員,便開始從四面八方朝張守龍包抄過去。有搜捕人員開始在林海雪原中設下埋伏,準備對張守龍實施圍捕。
森林裏不時傳來野獸的淒厲的吼叫,一絲絲迷霧悄悄地彌漫著森林。張守龍沒有看見虎娃子和石頭跟上來,正疑心重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又隱約發現森林裏有動靜,正準備沿路返回尋找虎娃子和石頭,在迷霧籠罩的山坳裏,他卻漸漸迷失了方向。就在他左顧右盼,心慌意亂地朝著一條溝谷裏鉆進的時候,隨著一道黑光閃過,一個黑影突然飛身撲向了他……
張守龍以為遭到了逃犯的襲擊,從昏頭昏腦中清醒過來,憑著身高力氣大,與撲上來的襲擊者經過一番搏擊,剛剛將襲擊者打翻在地,一個又一個人影從森林裏迅速撲了過來。張守龍身手不凡,經過一番殊死搏鬥雖然一連打翻幾個襲擊者,因寡不敵眾,還是被一群人制服,死死地按在了雪地上。
張主任帶領幾個搜山隊員,來到一道山崖右側的高地上,正在朝我隱蔽的一個山崖根觀察。他猛然聽見不遠處的山坳裏人聲嘈雜,從迷霧濃雲的林海雪原中響起了一片歡呼聲:“抓住了——”“抓住了——”他以為自己跟蹤追擊幾天的逃犯被搜山的隊伍抓住了,生怕錯過了立功受獎的機會,帶領幾個搜山隊員便一路小跑,直朝山坳裏奔去。被毛巾塞了嘴,被雨衣蒙了頭的張守龍,狼狽不堪地被一群身穿雨衣的軍人押解著朝林場去。張主任氣喘籲籲地追趕上來,一邊擠到人堆中,一邊咒罵著:“狗雜種,打斷你的腿,看你還跑不跑——”說著掄起槍托就朝張守龍的腿部打下去。幾個軍人沒來得及阻攔住,張守龍的腿部挨了槍托,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一些軍人看見張主任舉著槍托還要打,他們一邊阻攔,一邊厲聲呵斥道:
“不準打,不準打,這是妨礙公務。”
“我痛恨暴動分子,痛恨逃犯,老子就是要打斷他的腿。”張主任怒火沖天地吼叫著,不顧軍人的阻攔,還要追打,被幾個軍人強行拉出了人群。
就在這時,不知什麼時候和虎娃子一道擠到人堆裏的石頭,突然驚呼起來,
“哎呀——抓的是張守龍呀——抓的是張守龍呀——”
“龍娃子——龍娃子——”張主任驚叫著,突然瘋狂地沖上來,要取掉蒙在張守龍頭上的雨衣,又被幾個軍人制止,並大聲朝他呵斥:“不許妨礙公務!”
“這是我的兒子——你們怎麼把我的兒子抓起來了呀……”
“不管是誰的兒子,案件涉及到誰,都要弄個水落石出——”有人大聲喊著……
“我是龍頭山的治保主任,我的兒子是跟我一起上山來抓逃犯的——”張主任喊完話,所有人驚得目瞪口呆。這才有人取下張守龍頭上的雨衣,取出他嘴裏的毛巾。
30
這天天亮後,我爬上鬼頭山東北角的南崖山崖邊,看到屬於湖北省領地的大九湖農場的高山盆地。我借助尼龍繩,攀過一道道山巖,蕩過一條條山澗,經過半天的時間,逃到了鬼頭山東麓山根下的大九湖農場卸甲套村。我在劉德誌家休整了一天,接著就請九道河村的老藥農盧善龍當向導,開始到巫山縣當陽公社的裏河、茅坡等地探查洞穴。一天,在天近傍晚的時候,我在盧善龍的帶領下找到了位於龍洞灣高山上的穿洞子。
盧善龍說:“你要找神秘的山洞,這個穿洞子就很神秘,有人看見鉆進了這個洞裏,你跟在後邊進來,就是找不到他。”
我和盧善龍打著火把,在不到幾百米深的穿洞子上上下下搜尋了一遍,沒有找到與野人有關的頭顱之類的東西。看看天色已晚,兩人只好在山坡上砍些柴草,弄個地鋪,生一堆篝火在洞裏過夜。
再說,就在我與盧善龍探查穿洞子沒過幾天的時間裏。在位於穿洞子東南坡山腳下的龍洞灣村子裏,突然來了一些外地人,他們一邊走村串戶,一邊吆喝:“收藥材啦——收藥材啦——冬花四毛五——黃芪五毛八——黨參六毛——黃連一塊六——麝香120塊一兩……”
一位村裏的幹部,領著兩個幹部模樣的人,走進了龍洞灣一戶靠穿洞子山腳下的單家獨戶人家。村幹部上前向坐在門口打草鞋的老人打著招呼:“鄭老爹,隊裏安排兩個客人在你家吃住幾天。”
“哪來的客人呀,我們家裏很窩囊喲。”
“是縣裏的中藥材公司的,是來了解傳授栽種藥材技術的。我們家也住了三個。”村幹部說著,又隨便問著,“老三還沒有回來呀?”
“還沒有回來喲。”鄭老爹隨便回答一句。
發生在大九湖東南邊的雲霧山的一起搶劫殺人案,經過專案組縝密偵察,終於鎖
定了嫌疑人。鄭老爹的一個叫老三的啞巴兒子,好逸惡勞,偷盜成性,在案發當天到
過大九湖,為避風聲又突然消失。於是偵破人員喬裝收購藥材、輔助栽種藥材的外地人,在與被害人居住點相隔一座大山的龍洞灣,展開了嚴密的偵察和抓捕計劃。
偵察員進入龍洞灣的第二天早上,在鄭老爹的廚房裏,人們剛吃完早飯,鄭老爹洗刷
完碗筷,在朝碗櫃裏放碗筷的時候,他將黑暗的竈門口的一個東西,迅速塞進掛在墻壁上的
背簍裏的動作,被兩個喬裝輔助栽種藥材的偵察員看在了眼裏。趁著鄭老爹到豬圈餵豬的瞬間,一名偵察員立即查看鄭老爹塞進背簍裏的東西,發現是一包在竈膛裏燒熟的土豆和剩飯。兩名偵察員發現這一情況,立即上報偵辦小組領導,一場周密的抓捕行動便緊張地開始了。
在陽坡林場臨時指揮部,面對突審人員、外調人員陸續遞上來的卷宗,指揮長正認真翻閱著,電臺的話筒裏響起了急促的呼叫聲,他一把抓起話筒,聽見對方呼叫“一號,一號,我是獵手,我是獵手,”指揮長緊緊地追問著,“我是一號,獵手請講,獵手請講——”
從電臺另一頭傳來的沙啞的聲音, 立即振奮了指揮部所有參戰領導的精神。
“獵手發現獵物,獵人準備圍捕,獵人準備圍捕。”
“好!註意:不能放走獵物,要萬無一失,祝圍獵成功——”
位於高山之巔的穿洞子,洞外有四五個洞口一字排開,洞內如地道縱橫交錯,山洞的北坡是隸屬湖北省管轄的大九湖農場,南坡是隸屬四川省管轄的龍洞灣。這天上午,在龍洞灣後山——穿洞子南坡的一道山崖下,藥農鄭老爹獨自在山崖下撿拾柴火。他一會扭頭四下張望,一會朝山崖上的一個小黑窟窿觀察。這一切都被隱藏在周圍樹林裏和山崖後的偵查員們看在眼裏。當遠處有偵查員將望遠鏡的焦點漸漸移到鄭老爹觀察的山崖上時,突然一根帶著小鐵鉤的長長的繩子,從小黑窟窿裏漸漸朝山崖下放了下來。
正在山坡上捆柴火的鄭老爹,一陣左顧右盼,很快從背簍裏取出一包食物走到山崖下,就將食物掛在了從山崖上放下來的小鐵鉤上。
就在這時,山谷裏響起了三聲清脆的槍聲。
“砰——砰——砰——”
隨著抓捕的槍聲打響,守候在山崖附近的偵查員,迅速撲倒了鄭老爹,抓住了他剛剛掛到小鐵鉤上的食物。與此同時,在山崖上負責封鎖穿洞子洞口的偵查員,也從周圍的叢林裏突然沖進了穿洞子。經過一番緊張地搜索,穿洞子內——除了有我和向導盧善龍在前一天留下的一個宿營過的地鋪,一堆燃過篝火的火灰之外,並沒有什麼。
就在人們以為“獵物”已經脫逃,陷入困惑中的時候,守候在大山南坡山崖下的偵查員押著鄭老爹來到了洞口。偵查員緊跟在鄭老爹身後,朝洞中走了幾十米,攀上一道高坎,他們看見在被偵查員反復搜索過的一個昏暗的轉角處,鄭老爹停住了腳步。一個偵查員大聲朝鄭老爹喊著話:“現在是你戴罪立功的時候,快找,到底藏在哪裏?”
一臉無奈的鄭老爹一陣幹咳,突然朝著穿洞子石壁邊的一條只能伸進胳膊的巖縫,大聲喊起話來:“出來喲——出來喲——自己造的孽呀——躲不過去的喲——”
鄭老爹喊完話,用兩只手將小巖縫處的暗道機關——一塊活動的巖石漸漸移開,一個昏暗的洞廳出現了。偵查員亮著刺眼的手電,緊握沖鋒槍一個個沖進了穿洞子中的暗洞,在堆著一床破棉絮的地鋪上,一把將瑟瑟顫抖的啞巴鄭老三按倒在了地上。有偵查員順著暗道,朝前邊一個明亮的小洞口走去,從洞內朝外望去,山崖下的龍洞灣小村盡收眼底。
一個衣衫襤褸,頭戴陳舊的皮帽子的啞巴鄭老三,胸前掛著一雙由他搶劫殺人獲得的解放鞋,終於被偵查員從深山中一個藏匿過土匪的洞穴裏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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