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個喜歡鬧事的武士。

元治元年的秋天,蛤禦門事變之後,新選組就開始在京都市內巡邏,他們被授權只要發現貌似長州藩士的武士,可以就地正法。這個時期新選組砍起人來就像切蘿蔔、斬麻桿一般平常。

靠近京都西陣,凈福寺大道旁有一大片房子。

這里的京格子(京都特色的木質房子)都是對開木窗,墻壁上都塗了紫紅色的油漆。町家(老百姓的住宅)建得密不透風,雖然往來行人的小路四通八達,但路面非常窄,大多只有一間半左右寬。

這一天,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帶著三個隊員巡邏到這里,突然間頭上方“噹”的一聲響亮,大得幾乎可以轟飛房頂的爆音,在窄窄的街道中彈跳著散了開來。

隊員被嚇了一跳,全都躲到了房檐下觀察發生了什麽。

路上只剩下土方一人站在路上,他機警地打量著路旁的小屋。

(是鐵炮(火槍)。)

只見二樓的小窗里面飄出了幾絲淡淡的青煙。

土方看準了,一下子拉開了木門,鞋子也不拖踏著樓梯就躥了上了二樓。

一上樓只見一個武士坐在地下,正就著面前的盒子菜大口吃飯。

這人穿著薩摩絣(薩摩的飛染布)的小倉褲(裙褲),他的月代剃得很寬,上面結的髮節很小,一看就是典型的薩摩武士裝束。

這人背對著土方。

雖然知道有人躥上樓來,但是他根本不回頭看是誰。

這個武士前面的房梁上垂下了一條繩子,繩子上吊著鐵炮。

空氣中飄散著很濃的火藥氣味。

“是你,剛才打槍的是你?”

“是俺打的,夥計,打槍當然要響喂!”

“我是會津中將轄下新選組浪士土方歲三,身負上命,多有得罪。請告訴我你是什麽藩?還有您的大號?”

“中。”

男人這才將頭轉向了土方,開口就是晦澀難懂的薩摩方言,而且語速相當快。

“土方就是你勒?我說夥計,久聞高名,未得相見。俺是島津修理大夫(薩摩侯)的家來肝付又助,以後請多照顧(我)。”

土方確定了對方是薩摩藩士後,馬上換了一幅態度,因為如今的薩摩藩實在惹不起。

會津藩和薩摩藩剛剛確定了友好關係,他們之間秘密提同盟的目標就是為了協調兩藩的力量,將長州藩趕出京都。不久之前長州藩兵到京都進行武裝請願、在蛤禦門前被會津藩和薩摩藩的主力聯軍的一陣猛烈的炮火給趕回了老家。現在幕府對薩摩藩的處理如同病人對待身上的癰腫,顯得異常謹慎。隸屬會津藩的土方上意下達,他也只好對薩摩藩的人表示敬意。

“可是,你為什麽亂打槍阿。”

“俺在練膽子咧。”

肝付擡頭看了看吊在梁上的鐵炮。

那根吊著鐵炮的繩子不長不短,槍口正挨著肝付的胸口。

肝付解釋說試膽子的(不如說“野蠻的”)遊戲在薩摩藩很流行。

遊戲是如此“玩法”的:一幫人圍在從房梁上垂下的鐵炮周圍,鐵炮上的火繩點著了火,如同桿秤一般,而且隨著火繩的燃燒,鐵炮的子彈隨時都會射出來。遊戲開始以後有人還會撥動鐵炮,鐵炮的子彈什麽時候射出來,射向誰,誰都無法預料。被打著的人說不定會死,應該說不死才怪!

“俺一個人在這鬧著耍唄。”

“原來如此。”

老實說土方也沒膽子玩這類遊戲,只好陪著笑說:“在皇城禁地你亂打鐵炮練膽量,是不是太過分了?快住手吧!”

“中,俺明白了。”

肝付蜷了蜷身子,還是繼續埋頭吃飯。

等土方一走,肝付給房東一些錢,拂袖而去。其實他是為了戲弄新選組,特地到這借用了二樓靠窗的房間,耍了這場把戲。

又助的宿舍就在不遠處的凈土宗別格本山凈福寺。

在德川幕府的隆盛期,大名為了避開結交朝廷的嫌疑,一般不敢在京都設立大規模的藩邸,幕府甚至禁止某些大名順道拜訪京都。

但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官拜正牌京都守護職(警備司令部)會津藩,已經將整個藩的全部人馬搬來長駐京都。其他被封為禁里(皇宮)守護的薩摩、土佐、水戶、備前、阿波、肥後、仙台、因幡各個雄藩都將本藩京都藩邸作了不同程度的改建擴大,以收容更多的本藩藩士。

薩摩藩的錦小路藩邸是多年以前建造的,現在住人就更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所以在今天京都地區,同志社大學的附近營造了新的兩本松藩邸,後來又擴建了聖護院聖護院藩邸。這還不算,薩摩藩還在衣笠山下小松原附近買了數萬坪的土地,建造了火藥庫、練兵場。據說設在這里的火藥庫,對後來的鳥羽伏見戰役的勝利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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