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興華·跟着德勒茲搞文學(5)

普魯斯特認爲,愛的技術是妒忌。真相是被出賣和背叛時才現身的。它現身於敵人、側面和末屑之上(德勒茲,《普魯斯特與符號》,p. 135)。只有妒忌的戀人才能在那張他她已無法理解的回笑的戀人的臉上發現它。普魯斯特筆下的愛,因此也是萊布尼茨的愛的單子學: 是將被愛者制列化和分組。愛好多個人,但將他們放進同一個實驗組。被愛的人於是成了愛人的單子之內的囚犯。我們的愛無法用被愛的人的特性,也不能用我們愛時的心理狀態,來解釋。這是因爲,愛時,我們是在玩關於本質的遊戲:同一個男女主人公替我們扮一制列角色,提供重復和差異給我們來破譯,來練習我們玩關於本質的遊戲的能力。在《追憶》中,敘述者愛了四、五個人,但一直在玩同一種關於本質的遊戲(正如在侯麥的電影中)(同上,p. 83)。敘述者沿着某種本質,而將自己個體化到所愛的人身上。如發現A溫柔,A就真的會發出關於溫柔的各種符號,來讓敘述者的“我”來破譯。妒忌,是因爲“我”認爲她應該溫柔的,應該愛“我”的,但這次,她卻不:被所愛的人証偽了。

這就是德勒茲如此厭惡拉康的原因:愛是關於本質的符號遊戲,與俄狄普斯三角徹底無關。

愛,是努力進入被愛者的世界,進入ta在拍剪放的電影,用ta發出的符號來編出“我”自己的電影,就如在看電影時我從中抽出一張時間圖像,以它爲中心,來拍剪放我自己的那一場電影一樣。但ta也在自己的電影中,也在向別人發出符號,這就會引發“我”的妒忌。愛的目標其實就是這一妒忌。

愛,因此一定引起失望,因而也同時陷害了我的過去和未來,因而逼我走向先驗,然後走向內在,然後走向永恆回憶(anamnesis),最終使這一經歷成爲“我”自己的藝術作品。

這樣,有了一小段的愛,也就足以將“我”的人生做成藝術作品(p. 15)。這就是普魯斯特的 《找回失去的時間》中所做的事兒。

你看到了心上人身上發出的符號,就用這些符號編出了你的關於ta故事,再將它套到ta身上。你根據她身上不斷發出來的符號來愛她,或因而妒忌。戀愛時,你像是在自學間諜學課程。

你因這符號過程而一次次失望,而學着接受這些失望,而從符號走向本質:順便將你自己的生命過程做成藝術作品。這就是普魯斯特在訓練我們的事:先過生活,再在破解符號的過程中,去擁抱本質:做藝術,而將自己的人生也做成了藝術作品。(2021-11-14;來源:法國理論;作者:陸興華;此文爲2021年3月23日上海二工大“半畝方塘讀書會”上的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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