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幼棣《后望書》土爾扈特部東歸

人類遷徙曾跨越了驚人的距離。但無論是作為遊牧還是農耕的民族,他們在中亞腹地畢竟沒有可以太多可供選擇的綠洲。 

年輕與古老的腳印,一次又一次疊加到了一起。 

明代大將軍馮勝曾率大軍在西北犁庭掃穴,占領肅州之後北進,斷黑河之水,攻陷了元代在大西北的最後一個城市亦集乃路。一番劫掠,大軍夾裹著城中的百姓南遷,退到嘉峪關內。朱明皇帝遠沒有漢唐的氣魄,對西北遊牧民族采取了一種高墻溝壘的守勢。於是居延海及其周圍的綠洲,重又成了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牧地。秋去冬來,似乎哪個部落都沒有在這里久留,幾百年竟成了歷史的空白。但明代以前因灌溉、屯墾造成的生態破壞,卻得到了很大的恢復。

 

土爾扈特部東歸現在成了電影電視的熱門題材。達萊呼波鎮的興起,和巴彥浩特一樣,也與土爾扈特部的東歸有關。土爾扈特部原在新疆西北,明末進入中亞,後又遷徙至里海和伏爾加河流域。但由於政教上的原因,一直與祖國保持聯系。康熙四十年,土爾扈特部首領派其嫂攜侄子阿拉布珠爾,帶著400騎東來,入西藏朝佛,由於歸途受阻,遂率其所從內附於清,回到祖國懷抱。清封阿拉珠貝爾為固山貝子,並賜嘉峪關外黨色騰爾地供遊牧,雍正九年清廷賜額濟納河一帶為牧地。後來土爾扈特部東歸後,由俄國返新疆的牧人,有的陸續遷移到居延綠洲。(董正鈞《居延海》1952年中華書局出版)額濟納土爾扈特旗的王爺府,是當時僅有的建築物。後來,在王爺府附近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定居點,這就是達萊呼波。

 

尋訪鎮外的王爺府,要走過一段塵土飛揚的土路。 

定遠營阿拉善王爺府是極有氣勢的,還有座規模宏大的家廟延福寺。當我來到額濟納旗的王爺府時,不免感到失望。院落不大,正在修繕。院內也簡陋,幾間新修的磚瓦房,畫棟雕梁,出自當代工匠之手。在這個破敗與嶄新交織的院子里,我想像不出當年郡王寡母孤兒萬里東行的英姿與風采。

 

後來翻閱資料,發現額濟納土爾扈特部確實地廣人稀。本旗的各級官差人員,在新中國成立前全系義務的職位,不支薪俸——這倒像真正意義上的“公務員”。可能這個旗太小,沒有太多的公務要辦,機構設置也從簡。只是相當於旗長的劄薩克一人領中央薪俸,同時也接受牧人之饋贈。 

我曾整夜遊走於邊陲小鎮的街頭。

 

高高的楊樹嘩嘩作響。在楊樹和花叢的間隙,透出閃忽的彩燈,飄出隱隱的舞曲與歌聲。只有幾千人的小城,竟有幾十家卡拉OK廳。 

信步走去,街屋漸見疏落,燈火漸見暗淡。遠處傳來了零落的犬吠。桔紅的燈光勾出了疏籬。哦,無邊的河邊還有一戶人家。一輛大卡車隆隆地馳來,又倏然遠去,大地復歸沈寂。

 

這時,一輪皎潔的明月,正在蒼茫的大戈壁上升起。我來到城外的一座橋上,涼風習習,枯草瑟瑟,灰白色的乾枯的河流在月光下毫無生氣地通向遠方——那里是已經消失的湖泊?是被風沙掩埋的古城?是兩千年金戈鐵馬、烽煙相連的歲月? 

達萊呼波,優美地體現出當今邊城的文明結構形態。這是幾千年綠洲文明在20世紀艱難的延續。從廢棄了幾個世紀的古城到生氣勃勃的新城,我突然發現,不管是多麽繁華或者蕭瑟,不管是歷史的盛宴還是散席後的淒惶,綠洲文化的核心還是水,是縱橫交錯血管似的河道和水渠。只有水,才能帶給生活或者走過綠洲的人們以創造力,和向前展望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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