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雅典卻沒有雅典娜

不是所有的異域城市都會叫人一見鐘情。

如果不是擡頭就可以眺望到遠遠的高高的衛城，潘特裏克大理石構築的宏偉神廟正在地中海五月的驕陽下閃耀；如果伴手沒有一小杯苦澀微酸的希臘咖啡；如果沒有藍白色相間的旗幟和裝飾在街頭頻現；如果沒有千千萬萬條嘈雜淩亂的小街巷和平淡無奇貌不驚人的建築物，誰能想象到此刻已經身在雅典？誰能想到這就是無數旅人、藝術家、哲學家夢想的目的地？

人們關於她的想象太綺麗。每一位抵達於此的旅人都曾為希臘神話而著迷——雅典娜、赫拉、阿佛洛狄德、阿爾忒彌斯，身著象牙白色的希臘式古典長裙的女神們從奧林匹斯山飄然而至，俊美無儔的阿波羅驅策太陽神車奔赴雲端。還有“蘇格拉底”和“柏拉圖”們在古集市上面對勤勞勇敢的雅典市民滔滔不絕，歷史的余音裊裊穿越千年。

真正抵達雅典才發現原來她如此樸實無華，刻薄者甚至用“破舊”來形容。無數自助旅行者和旅行團最多在這裏作1～2日的停留，少數3天的行程已是對她的額外“恩典”，大家都是匆匆結束與標誌性建築的親密合影之後奔赴愛琴海上的諸多小島。她自是比不上巴黎，很多角落連漂亮也談不上，隨便一個街拍就高端大氣上檔次也是妄談。她也沒有鱗次櫛比的西班牙廣場名店街，更沒有“雅典假日”這樣的經典影片讓她再度被賦予新的美名。她只是雅典，以女神之名，和這個國家一起孤單地躺在歷史的斷壁殘垣中。

古跡雖然眾多，卻滿是滄桑悲涼的味道，讓現在的我們難以窺見曾經的輝煌。每一座神廟、神殿、劇場都是廢墟公園，精致的線條被時光的風沙吹皺，只看到巨大的遺址和難以撫平的坑洞。如果再加上頭頂的烈日和旅途的疲勞，即便是我這樣歷來熱愛人文古跡超過自然風景的人看來，瞻仰這些偉大的人類傑作到最後卻也只覺慘不忍睹，只想丟盔棄甲速速進發到憲法廣場邊的小巷裏來一只碩大的冰淇淋配希臘Pita。

古建築蒼茫難讀，新建築過分樸素。方方正正規規矩矩，沒有幾個符合廣大群眾對歐洲的基本想象。縱觀整個雅典，最漂亮、最氣派的建築代表就是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國會大廈了，米黃基調，簡單直白。

真實的雅典，沒有雅典娜，也許跟很多人一樣，你來了第一次就不想來第二次，但是你卻無法不去第一次。

這是希臘，何必著急

夜晚的衛城的確有一種驚世駭俗的美，在高山之巔，墨色夜空之下，璀璨而孤寂，竟像是淩空建在天上，遠離熙熙攘攘的庸俗人間。任憑山下的雅典人和來來往往的遊客在各間熱鬧的食肆喝酒吃肉，流浪的貓貓狗狗躥下跳上打翻了杯盞偷走了烤肉，流浪的乞討藝人打扮成怪獸、妖孽、阿拉丁神燈、法老的木乃伊。它自巋然屹立，遠遠地、高高地傲視全城，不沾染一絲紅塵。夜晚的衛城，是神聖的殿堂，天上的尤物。可是到了白天，它就重返人間。沒有迷離夜色和燈火的修飾，天上的尤物就變成可親的人間高宇。幾乎在全城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看見衛城和搭建在它周圍的腳手架，那座諸神之山變成了一座不太高的石頭山，而且建築的四周寸草不生，這種格調的轉變與希臘神話有不謀而合的趣味。希臘神話中的諸神雖有神的名分和無邊神力一如夜晚的衛城，卻也有凡人的種種性格特點，如嫉妒、殘暴、陰謀、淫亂好色、氣量狹小，這些又如白天的衛城。就連都城雅典名字的由來都是鬥爭的產物——腓尼基人將雅典建成後，波塞冬與雅典娜為爭奪為之命名的榮耀鬥得死去活來。最後在宙斯的主持下達成協議：能為人類提供最有用東西的人將成為該城的守護神，並獲得命名權。波塞冬用他的三叉戟敲打地面變出了一匹代表戰爭的戰馬，而雅典娜則變出了一棵代表和平的橄欖樹。這裏的人們終究選擇了和平，雅典之名由此而來。

即便已是千瘡百孔滿面風塵，帕特農神廟和伊瑞提翁神廟還有至今仍是希臘藝術殿堂的酒神劇場，也只消展示一寸光華便驚艷了我和阿寶這兩個第一次出境的蜜月小夫妻。就算是那些永遠沒有停工意向的腳手架們，也難掩其美。冰冷的巨石材料卻糅合了古希臘人感性與理性的認知，他們追求完美到登峰造極。為了讓廊柱看起來筆直卻不生硬呆板，他們將每一根都進行了“視覺矯正”，讓原本的直線部分變成弧線或些許內傾。最終，我們看到的廊柱，威嚴高大卻又奇跡般的似乎豐潤又有“彈力”。

當我們對著它們拍攝時，也不得不和“腳手架君”親切合影。5年前朋友的衛城存照中有它們，10年前的出版物上也有，20年前的照片上也有，有誰知道這樣幾十年如一日守山的“腳手架君”何時退休？據說，這是希臘政府有意為之。既然修復工作是一項復雜而龐大的高端工程，那麼也不急於一時，反正有的是時間，花幾十甚至上百年慢慢修，正好解決工人就業問題。所以2004年雅典奧運會快開幕時，主場館還沒完工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這是希臘，何必著急？不過，多年之後總有停工完活的那一天吧，到時候沒有了腳手架，“光禿禿”的衛城會不會看起來很奇怪？

途經於公元前5世紀建成的位於城區的古集市，曾經幻想蘇格拉底、柏拉圖、亞裏士多德等哲人巨匠在這裏面對數千“勤勞勇敢”的希臘人滔滔演講。來到雅典之後才發現希臘人大概跟“勤勞”這個詞不搭界吧！“閑散”才是他們的生活狀態。如果下午3點看到臨街雜貨店大門緊閉，不要懷疑，那是老板睡午覺去了。想要光臨，5點以後日薄西山再來吧，14:00～17:00正是希臘人午睡的時間，甚至有的人13:00就早早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