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面非常吵鬧,不過附近幾個女生都聽見了,所以很快就有四、五個人羨慕地看著這隻鉛筆盒。好幾秒鐘過去了,露絲什麼也沒說。最後,她才不疾不徐地回答:「這樣吧,就當作我是在拍賣會上買來的吧!」然後,對著我們會心一笑。

這樣的回答乍聽之下沒什麼問題,但是我的感覺卻像是她突然站起來,打了我一下,接下來的時間,我整個人忽冷忽熱。我完全了解她這個回答和笑容背後的涵義:她要說的其實是,這隻鉛筆盒是潔若汀小姐送她的禮物。

 

我的猜測絕對沒錯,因為這種事情已經發生好幾個禮拜了。每當露絲企圖暗示潔若汀小姐對她的一點兒特別待遇,就會出現某種特別的笑容和特別的聲音,有時候還會加上肢體動作,例如伸出一根手指擺在唇邊,或是做出舞台演員說悄悄話的手勢。哪些特別待遇呢?例如潔若汀小姐有一次,在尋常上課日的下午四點前,特准露絲在撞球間播放音樂錄音帶;以及潔若汀小姐原先命令學生在場上散步的時候必須保持安靜,但是,當露絲走近她身邊,潔若汀小姐卻開始和她說起話來,然後便開放其他同學也能說話。諸如此類的事情,露絲從不說個明白,一概露出淺淺的微笑曖昧地說:「我們別再說了啦!」

 

當然,正式來說,監護人不能偏袒任何學生,不過,在一定範圍內稍微表露一點兒特殊情感也是常有的事;而露絲所暗指的事情可以歸入這一類。但是,每次露絲以這種方式別有所指的時候,真的教人非常討厭。當然,我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實話,但是,既然她從來沒有把話真正「說出來」,只是暗有所指,也就無法當面質問她。每次有這種事情,我只能任憑它發生,咬緊嘴唇,祈禱這一刻趕快過去。

有時,我可以從談話的趨勢看出這種時刻又要來臨,我便有所防備。即便如此,最後總還是受到極大打擊,好幾次我因此無法專注身邊發生的事情。但是,那次在五號教室的冬天早晨,竟是毫無預警地向我撲來。就算我看到了鉛筆盒,壓根兒也沒想到那會是監護人贈送的禮物,我完全不知道那種時刻又要來臨了。當露絲說完那些話,我再也不能像平常一樣,只是讓這場慌亂情緒過去就好。我雙眼瞪著她,不再隱藏心中的憤怒,露絲或許發現到危機,便以舞台演員說悄悄話的姿勢,趕緊對我說:「什麼都別說!」然後再次對我笑了笑。幸好監護人隨即抵達教室,開始上課。

 

我向來不是那種整天悶悶不樂的小孩。最近,我卻有點兒這種傾向,但那是因為我的工作性質,以及長時間一個人靜靜地開車經過空曠田野的緣故。我不像蘿拉,雖然她總是到處裝瘋賣傻,卻會為了別人對她說的什麼芝麻小事,難過好幾天,甚至幾個禮拜的時間。自從在五號教室那天早上以後,我真的走到哪裡都是恍恍惚惚地。有時話說到一半,人就恍了神,有時上完了課,卻不知道課堂上發生的事。我下定決心,這次絕對不讓露絲這麼好過,想歸想,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卻沒什麼積極的作為;只是在腦海想像自己當面揭穿她,逼她承認這一切純粹都是捏造出來的。甚至隱約幻想潔若汀小姐聽說了她的謊言之後,當著大家面前,好好教訓了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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