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消費、娛樂、擺設 (四)

【電視食品廣告

我們從電視廣告中可以對貧民階層的飲食習慣略見一斑。真正為食品本身做的廣告沒有幾個,而助消化的廣告倒是滿天飛,這麽大量的地方性消化藥廣告,在我看來是美國獨有的現象,至少我沒有在英國、法國、意大利。或德國看到過。只有美國會為了窮人的需要發展起一個龐大的億萬美元的垃圾食品工業,然後再用龐大的垃圾藥工業去征服垃圾食品造成的禍害。你大可以推理出,好多貧民人士就是看了電視廣告中吹噓的一種甜蛋糕圈(正是需要服消化藥的食品)而趕出去吃早飯,使得希望孩子在家吃早餐的媽媽經常白忙乎。人們竟然會為了缺鹽少味的臘腸出去吃早飯,而不在家裏吃可口的家常煎香腸。我們可以看看範伯倫對此的解釋,他專門研究公眾消費問題。他發現,為了滿足自己的願望,社會階層低的人比社會階層高的人更容易被引誘去展示自己的購買能力,即使是在觀眾最少的早晨,而且很可能僅有的觀眾也是響應相同的廣告而來的貧民。

【超級杯派對

在把話題從與電視廣告相關的吃喝轉到其他領域之前,我們應該停下來看看每年一月份舉行的傳統社會活動的等級含義。我指的是“超級杯大賽”派對。它盡管也出現在中產階級中,但最主要的還是貧民階層的慶祝活動。當然不會發生在最下層的貧民家庭裏,因為窮困潦倒的人是從來不“娛樂”或者邀請客人到家裏來的(當然親戚除外)。在這些超級杯聚會上,大家通常是自帶酒水的,但有時組織者為了顯示自己的財力和氣度,也會自己出錢辦一個豐盛昂貴的派對。女主人會操辦一席精美的自助餐,男主人會提供啤酒給客人,有時甚至是波旁威士忌和生姜水。此外還經常會租一個大屏幕彩電(大約要四百美元),使每一個人都能看清楚上面的節目。在有些貧民社區裏,人們把“超級星期天”看成是一年中最重大的一天。嘲諷這一天意味著會招致打架鬥毆。人們聽說過有人辦嘲諷超級杯的派對,不過一定是在紐約市或者類似的非美國化的地方。可笑的是,整個超級杯派對期間電視都是關著的,人們喝著伏特加,談著生活裏的一切事情,就是沒有體育運動。

【度周末

就這樣,飲食習性幾乎毫不含糊地展示了你的等級地位。同樣,你去“度周末”、“避暑”、“旅遊”的方式,你對體育運動的偏好(不論你喜歡一試身手還是居為看客),都有如上的效果。“度周末”這個等級概念在過去百來年裏經歷了一個可悲的,落泊的貧民化過程。這一術語於興起於1878年,一個可謂標志著高級資產階級文化繁榮的時刻。那時候,“度周末”可能意味著在鄉問豪華的別墅度過一夜。去度周末的客人可能會需要今天仍能在英國的《德布雷特禮儀和現代風範》(1981)中讀到的此類建議:“如果您打算在一處高朋滿座的豪華住所逗留,您在準備行裝時最好牢記,您的手提箱可能會被別人打開。”(這就是說,不要攜帶惹人難堪的性生活用品)。自這類一度為今大的上層或中上層階級模仿的豪華排場開始到今天,“度周末”已經成為了一個主要與中產階級或上層貧民相關的概念了。它意味著現代企業的雇主有義務遵循習俗和傳統,賜給他們那些領周薪的奴隸一些短暫的自由,如今,度周末基本上被認為不過是貧民階層的休閑項目。《紐約時報》和《舊金山記事報》一類報紙流行的“周末”版就清楚他說明了這一點,連篇累犢的商業報道和廣告,無一不在告訴那些被視為沒有頭腦的消費者應該於些什麽。而先前,那些度周末的人們似乎不需要商人和新聞記者的指導,就知道如何打發自己的時間。五十年代,自從一種叫做“周末”牌的廉價香煙在法國市場露面,“周末”就開始被當作一個時髦概念處理了。對於高等階層來說,他們既無雇主又不必連續工作,周末也就不是一個太有意義的概念,它對上層的影響只局限在銀行會在周末關門。

如果說“周末”主要是一個貧民階層(因為是雇員)的概念,那麽“避暑”就是一個中上階層或者更高階層的概念。麗莎·伯恩巴赫和她敏銳的同事指出:“夏季是預科學校一年中的高潮……它意味著。生活裏除學習外的其他一切事情。你會根據在哪兒和如何避暑來選擇衣服。車子、朋友。寵物,選擇吉普車,是因為你要去地形起伏的地帶度過夏天。選擇越野車是因為你要去道路顛簸的地帶旅行;選擇帆船是因為你要在暑期揚帆出海。”並不是說貧民階層就不按他們的方式去避暑,而是說,他們很少每年去同一個地方避暑,上層選擇的地方不但像是他們的家產,而且看上去更像是他們家前幾輩留下的遺產。貧民階層“避暑”絕不會長達三個月之久,而是一兩周,至多四周,他們在專為他們修建的地方度假,例如迪斯尼樂園,當然是“租”房間住,離開時就退掉,根據貧民的準則,大眾肯定知道什麽是最好的,因此只要別人都光顧的地方他們就去,一旦去了,他們就會排在每一條隊列裏跟著走。

【旅遊

就像我在其他章節裏指出的情況一樣,如今旅行已經徹底淪為了旅遊觀光業,以至於如果不是有心挖苦,人們幾乎不會想起這個古老的說法。所以,我幹脆把這項活動稱作旅遊觀光業。各個社會階層都是這個行業的犧牲品,但貧民階層受害最淺。這似乎更多的是因為他們懼怕這項活動可能提供的他們不熟悉的新花樣,而花不起錢的原因倒要退居其次。所有能夠預想到的東西就是他們想要的,而不是那些讓他們始料不及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旅遊業現在能提供的,恰恰就是所有可以預想到的東西。阿瑟·B·肖斯塔克在《藍領生活》(1969)中談到,貧民階層傾向於選擇這樣的休閑體驗:“它們能夠驗證那些已經獲得的知識,而不是會與哪怕小說裏的事物相沖突的東西,陌生的事物可能會給貧民階層帶來嚴重的威脅感。旅遊業,他們認為,充滿了數不清的威脅:“你得跟陌生人打交道,靈巧地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還要精明強於地處理料想不到的新問題……害怕‘上當’的感覺,……外省人那種對於該去哪兒一頭霧水的無知,認為其他地方都不值一遊的、毫無根據的自負,和對家鄉版風物的偏好。”這些恐懼,經常限制了貧民階層的出遊。他們要麽與親友結伴外出,要麽自己駕車趕赴親友的葬禮。如果的確旅行了一次,他們會回味數年,不停地緬懷飲食、裏程數、消費和汽車旅館的豪華等等細節,比如:“他們居然會在馬桶座圈上鋪放一長條紙”,他們會這麽說。

旅遊觀光的階層絕大多數是中產階層。他們已經使夏威夷變成了像羅傑·普萊斯不懷好意的命名一樣,“大眾的瓦爾哈拉神殿”(瓦爾哈拉神殿,北歐神話中主神兼死亡之神奧丁接待戰死者英靈的殿堂。-譯者註)。正是因為中產階層,豪華遊輪生意才有利可圖,因為這個階層的人們設想,他們會在遊輪上與中上階層共處,卻沒意識到後者有可能要麽正從伊斯但布爾一處清真寺旁的別墅尖塔向外跳望,要麽正隱身在尼泊爾的某個山谷,或者幹脆正呆在康涅狄格州奧德萊姆鎮的家中玩十五子遊戲和翻看《市鎮和鄉村》雜志。觀光業深為中產階層喜愛,因為他們能夠從中“買到感覺”,如C·賴特·米爾斯所說的“哪怕只是很短的時間,更高階層的感覺。”他又指出,旅遊(或度假村)行業人員和他們的顧客們合作上演一套裝模作樣的把戲,並按中上階層(或者上層)才熟悉的程序,煞有介事地表演大量的“侍候進餐”,白色餐桌台布,“發泡葡萄酒”,假魚子醬。只消註意旅遊業廣告中“昂貴享受”(以及“美食”)一詞出現得有多頻繁,就會明啟我究竟在說什麽。這是因為,比起住房、汽車或其他顯眼的地方性消費項目,中產階級更嫉妒更高階層的出外旅遊。理查德·卜科爾曼和李·雷沃特在他們的作品《美國的社會階層》中發現,這種嫉妒不止是經濟上的——還是“文化上的”:上層人物對遙遠地域的經驗“象征了文化上的優越地位,”上層人的旅遊習慣“似乎表明,遊客已經在這種環境背景中感到很舒適了,或者他的感覺正在變得越來越如此。”

上層的人們通常自己出遊,不加入什麽團體。這很自然,因為不管在什麽團體裏,總會有些你懶得去結識的人物。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由某大學組織的“藝術觀光團”,遊伴常常是一些資格相當的成員,帶隊也不會是導遊,而是“講師”或“藝術史專家”。上層人士感到,參加這類觀光旅遊團會暗示你的無知、智力上的懶惰和缺乏好奇心。這就像參加一次平庸俗氣的“導遊觀光”所暗示的情形一樣嚴重。但是,由於你是在觀看藝術,同時還能從地位較高的高等學府的聲望當中借來幾許聲望,等級趣味上終究還有應計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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