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真〈明代的建文朝歷史記憶〉緒論(11)

迄今為止,與明代建文朝歷史記憶關係最密切的,是戴彼得(Peter Ditmanson)對明代中晚期建文殉臣紀念與書寫的研究。他將明代相關發展分為四個階段:靖難後至正統五年(1440)、十五世紀晚期、十六世紀早期、萬曆以降,認為自十五世紀開始,政治家與作家對整理靖難及壬午殉難相關資料、重建該段歷史的興趣越發濃厚,而對建文殉臣的紀念與尊崇正是此類活動的核心關懷。戴氏也指出,靖難之變與壬午殉難具有一定程度的象徵意義,且與建立道德激進主義(moral activism)的文人認同緊密聯繫。

而明人對永樂盛世的懷舊之情,亦是影響明代相關紀念與書寫的重要因素。54該篇對明代建文殉臣紀念與書寫發展的特色及政治背景,乃至地方官員、文人扮演的角色,都有精闢的分析,不過對此類紀念與書寫如何影響後世相關認知,以及相應機制、媒介產生的社會和文化背景,則較少著墨,也未論及明末或南明時期的情況。55此外,明人對建文朝政治運作的認知與評價亦非該文所欲探討的議題,故大有讓後續研究發揮的空間。

目前,無論是史實重建、建文帝遺蹤探討或是史籍修纂研究,都因現有材料的虛構成分和不確定性太高,而面臨種種問題與困境。在這種情況下,明代建文朝歷史記憶的研究, 便極具發展潛力與優勢。首先,就現存史料的狀況來看,相較於史實重建,歷史記憶研究確實更為可行,因為無論是私纂史籍或軼聞傳說,都反映了編纂者及其時代對建文政權的歷史記憶。其次,記憶形塑的探討比歷史纂述研究更能有效利用各種文本,進而發掘其意義和時代特色。由於歷史書寫與文學創作皆為歷史記憶的來源,甚至可以透過此一研究整合目前史學與文學的相關研究,於兩者的不足之處再作補充和發揮。最後,歷史記憶的研究具有延展性,未來可將研究擴展至清代、民國,或與政治史、史學史、文化史等層面進行連結。也正因如此,研究與建文政權相關的歷史記憶,不僅能增進吾人對其變遷過程中各時代政治、社會、文化等各方面的認識,也利於明代史學的進一步探討。此外,雖然目前建文帝遺蹤研究的學術價值大多不高,卻也透過方志、族譜、訪談和田野調查匯整出不少各地的相關傳說,這些都是研究近代的建文朝歷史記憶時,可充分利用的資料。

52 丁修真,〈士人交往、地方家族與建文傳說──以《致身錄》的出現為中心〉,《史林》,2011 年第 3 期,頁69-77。

53  劉瓊云,〈帝王還魂:明代建文帝流亡敘事的衍異〉,《新史學》,第 23 卷第 4 期(2012.12),頁 61-117。

54  Peter Ditmanson, “Venerating the Martyrs of the 1402 Usurpation:History and Memory in the Mid and Late Ming Dynasty,” T’oung Pao .93.1 (2007), p. 110-158.

55 戴彼得這篇論文還有一個比較明顯的問題,就是對中文史料偶爾會有誤讀的情況。如《明太宗實錄》中成祖「朕初舉義、誅姦臣,不過齊黃數輩耳。後來二十九人中,如張紞、王鈍、鄭賜、黃福、尹昌隆,皆宥而用之」一語,戴氏便將這二十九人都理解為轉投成祖,並對成祖之所以有此言論作出「希望其他建文故臣也能如此」的解讀。然而從實錄原文來看,成祖之言應該只是為了強調其不加追戮齊泰、黃子澄以外殉臣的寬大,故戴氏對這段史料的詮釋,除了誤讀之外,或也有過度解讀之嫌。參見[明]楊士奇等奉敕撰,《明太宗實錄》(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1984),卷 14,洪武三十五年十一月甲辰條,頁 263-264;Peter Ditmanson, “Venerating the Martyrs of the 1402 Usurpation: History and Memory in the Mid and Late Ming Dynasty,” p. 117.


(何幸真,31 Mar 2020,殤魂何歸: 明代的建文朝歷史記憶,秀威出版, 原题:明代的建文朝歷史記憶,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班學位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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