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棟·美國媒體對話錄·第1節:《大都市》,執行總編輯

"迎合單身女性以及在心理上單身的已婚女性"

雜志簡介

Cosmopolitan(《大都市》)問世已有一百多年時間,其間經曆了巨大的變化。雜志研究者恩德勒斯(Endres)和呂貝克(Lueck)記載:"在其存在的大部分時間里,Cosmopolitan是一本平淡的家庭讀物。1965年改版後,Cosmopolitan變成了一本性感花哨的女性雜志。"

1886年,保羅·施利希特創辦了Cosmopolitan,當時是一本注重文學的家庭期刊。1925年,赫斯特集團(Hearst)收購了Cosmopolitan,其內容重心迅速轉向了更具轟動性的題材,如名人、丑聞和小說。


而最劇烈的轉變發生在1965年7月,暢銷書《性與單身女孩》(Sex and the Single Girl)的作者海倫·古蕾·布朗(Helen Gurley Brown)入主Cosmopolitan。她把《性與單身女孩》一書的哲學貫徹到了雜志之中——"女人應努力改變自己從而取悅男人"。這一定位取得了巨大成功,Cosmopolitan成為年輕職業女性的聖經,從那以後,Cosmopolitan經常被簡稱為Cosmo。Cosmopolitan針對的是18到34歲之間,渴望從工作或娛樂中得到最大收獲的職業女性——無論是單身還是已婚,她們都以單身的態度對待人生。

新時代的Cosmopolitan始終強調其性別特征,雜志研究者岡特列特(Gauntlett)認為:"Cosmopolitan倡導的'女性有權享受性、談論性'的立場是非常激進的。"布朗總編曾說過:"Cosmopolitan的讀者願意成為性的對象——只要她們同時也是尊重的對象並因為除性以外的特征被欣賞。"

長期以來,這本雜志被口誅筆伐,研究者恩德勒斯和呂貝克說:"女權主義者不斷批評Cosmopolitan及仿效它的多本雜志破壞了女性的自信心,並指責布朗總編無視強奸、亂倫和性騷擾等女性權利問題。"

訪談實錄

我們的讀者渴望充實的感情生活,但也享受人生——甚至"及時行樂"

王棟:女性雜志都非常相似,不過Cosmopolitan(《大都市》)比較有個性,像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城市新女性,能具體談談你們的編輯理念嗎?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MichelePromaulayko):"有女人味、有趣味、無所畏懼"是我們的口號。我們的讀者群主要由18到34歲的女性構成,當然也有一些較為年長或更加年輕的讀者,但上述受眾是我們的目標市場。她們中多數是單身,也就是說,她們未婚,但不少有男友。而我們把那些還沒有男友的女孩稱作"尚在旅途中跋涉的心靈伴侶追尋者"。所以我們的編輯理念,就是盡量幫助女性理解男性的思維方式;弄清楚讓男性產生反應的事物;提供大量和兩性關系相關的信息。我們的讀者對建立戀愛關系、尋找靈犀相通的伴侶感興趣,但在找到"他"之前,她並不打算讓自己的生命停滯不前。所以她活得非常充實,在事業上雄心勃勃,在社交場上十分活躍,生活多姿多彩。我們的編輯哲學,就是傳遞給這個群體資訊和資源,讓其活得無怨無悔,享受最美好的生活。

因為她興趣廣泛,各種人際關系在她的生活中有著非同小可的作用,所以從這方面來講,她過得並不單調。

 

實際上,"有女人味"這個特點不用多解釋——我們的讀者對時尚和美有濃厚的興趣。所謂"有趣味"也是不言而喻。至于"無所畏懼",我認為,是指她現在離家闖蕩,獨自投入到大千世界的巨浪之中,勇敢地面對挑戰。

王棟:以前你們有個說法"CosmoGirl",指那些獨立能干的新女性,你們雜志就是她們的代言人,但現在好像不大提這種說法了,為什麼?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實際上我們還在使用。我們有一份關于都市生活的青少年雜志,刊名就叫CosmoGirl。所以,如果我們還在文章里用"CosmoGirl"這個詞,有時候就可能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產生混淆,因為已經有一本雜志叫這個名字了。

王棟:在人們的印象中,CosmoGirl是獨立、能干、快樂的單身女性,現在你們還強調"單身狀態"嗎?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是的,當然是。我們的讀者大部分都是單身一族,她們過著"一人即家"的簡單生活。約會,在職場上努力打拼,和女伴們一起過著充實的社交生活,諸如此類。所以我認為,在很多方面,這仍然是一本面向單身女孩的雜志,我們的讀者渴望充實的感情生活,但也享受人生——甚至"及時行樂"。

王棟:迎合單身女性以及在心理上單身的已婚女性。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你歸納得很到位,我們雖然沒有下大力氣去吸引已婚女性,但確實有一些已婚讀者,她們希望保持單身時代的那種個人主義,那種"生活的深度和樂趣",她們希望婚後生活如單身時代一樣充滿活力。

王棟:這種定位,和前總編布朗有很大關系。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她使Cosmopolitan充滿時代氣息。現在的總編已經執掌編輯部六年,所以我們的雜志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王棟:是啊,自20世紀60年代(Cosmopolitan異軍突起的時候)以來,整個社會發生了巨變,女性的地位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那麼,你們的讀者發生了怎樣的變化?雜志又是如何做出相應調整的?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哦,大話題,說起來話可就長了。女性作為一個群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她們中的百分之五十大學畢業,在職場上所向披靡,她們也推遲了婚育年齡。從性別角度講,我們在跟著時代轉變,所有的東西都在劇烈變化著。

60年代以來的變化是如此巨大。

王棟:呼應這種變化,Cosmopolitan在內容上最主要的改變是什麼?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作為Cosmopolitan雜志過去五年時間里的執行總編,我可以簡要地談一下它發生了什麼重要變化。我認為,自60年代以來的變化是明顯的,現在的女性擁有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和權力地位。生活中,她們需要男性的參與,但方式不再一樣。兩性的關系、處理男女關系的方法和對自身的定位都與昔日迥然不同。

王棟:剛才我們討論過Cosmopolitan讀者的"單身"特征,您能否從心理狀態角度更具體地描述一下您的讀者?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她是獨立思考者,對世界充滿好奇,她想搞清楚是什麼使她變得特別,她渴望讀懂異性,弄明白男人如何硬骨頭死腦筋,她對這些都非常好奇。

王棟:女性雜志的內容都非常相似——時尚、美容、職場、兩性關系,是什麼使Cosmopolitan在女性期刊中脫穎而出?特別是與Glamour相比,區別在哪里?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我想Glamour可能有更多的已婚讀者,盡管我不是非常確定,因為我沒有進行過專門的研究。比起我們的單身讀者來,她們的讀者可能要稍微謹慎一些,我們的讀者更加無畏,而Glamour的受眾可能更為小心翼翼。

王棟:您的意思是你們的讀者更加大膽潑辣?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我不知道是否應該使用這個詞,她們對人情世故表現得極其練達。

我們的男性讀者讀Cosmopolitan就像在體育比賽中偷到了對手的戰術安排圖一樣

王棟:有些研究者認為,女性雜志對讀者有吸引力,是因為它們容易上手但也沒什麼深度,對此,您怎麼看?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我認為女性雜志非常貼近讀者的生活,所以引人入勝;女性雜志視覺沖擊力強;它們提供大量可讀性很強的信息。

王棟:學者的核心觀點是:女性雜志不是那麼有內涵和底蘊,讀者不會從雜志中真正獲得多少信息,得到的只是休息和放松——也就是說,"沒什麼實質性內容"反而成了女性雜志吸引人的地方。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我不同意這個觀點。沒錯,女性雜志為讀者提供了休閑,但我不認為這一定就意味著它們的信息量不大。事實上它們包羅萬象,我們的讀者甚至稱Cosmopolitan為"聖經"。她們不是從宗教的角度給雜志提出這樣一個雅號的,而是基于這樣一個事實:Cosmopolitan確實是一本可靠的手冊,是她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當然提供休閑,因為我們報道時尚、化妝打扮和娛樂。但Cosmopolitan也報道重要的新聞故事、健康資訊及其他以提供信息為目的的內容。事實上,人們的確從我們雜志獲得了有用的信息。我覺得,對我們的讀者而言,Cosmopolitan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但又不會帶來某種壓迫感——"哦,麻煩了,可能這個月我要破例了,不能讀完這期雜志了"。讀者每個月都看我們的雜志,是因為她們覺得它是必讀刊物。很明顯,它同時提供消遣娛樂和實用資訊。

王棟:Cosmopolitan雜志往往從個人的視角出發,通過講述個人的故事,去報道一些嚴肅話題,從而使文章更具可讀性。除此以外,你們還有什麼方法讓報道更具可讀性?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我們的雜志采用一種非常口語式的、對話式的寫作風格。我覺得那樣易于令女性融入其中並感同身受,因為我們的文章采用了一種跟讀者娓娓道來的方式,從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我們所涉及的題材都是獨特的Cosmopolitan式的故事——很難用詞語來清楚地表達那到底是什麼,當你看到、讀到的時候你就知道那就是Cosmopolitan式的故事。

我們還有男性讀者,我們的男性讀者讀Cosmopolitan就覺得好像是……就像在體育比賽中偷到了對手的戰術安排圖一樣。

王棟:你們平時選題的標准是什麼?新聞性?性感?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必須具有普遍的吸引力,同時要很具體化。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矛盾,但事實上你可以講述一個具有普遍意義的關于壓力的故事,而這個故事又非常具體,它可以細致到壓力如何令你夜不能寐。這種題材是讀者普遍關心的,而寫出來後給她們的感覺又很具體,很個體化,從而能引起共鳴。我們會問自己:這些題材是不是我們的主要讀者群發自內心想要讀到的東西呢?是不是跟她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呢?她們真正感興趣的是能應用于她們生活的東西,是活生生近在眼前而非遠在天邊的題材。

那是一個不斷"試錯"的過程,有時我們會采用稍微偏離我們通常框架的題材,看看讀者的反應。有時效果極佳,有時卻不盡如人意。這些反饋就成為我們做下一個決定時采用的依據了。

王棟:Cosmopolitan關于社會問題的報道不多?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我有不同看法,這種說法並不准確。我們報道總統選舉和其他一些政治政策題材,我們大量地報道關于健康、性健康、女性健康方面的題材,我們也非常關注安全方面的話題。最近我們在發掘一個關于工作方式,特別是工作場所存在的危險的題材。我們一年至少做四個體重方面或者性暴力方面的專題,如"兩性關系中的危機時期"。或者新聞中的熱點問題,比如一個關于LaceyPeterson的報道。所以說,我們一直在關注社會話題。

這(對社會問題的報道)可能不是Cosmopolitan最為人所知的內容,明顯的一點是它不是一本新聞雜志,但這些社會話題是我們整本雜志內容組合的一部分,而且是極為重要的部分。Cosmopolitan並不是只有"膚淺"的東西,里面有娛樂有資訊也有新聞,只是所有這些內容都以一種適合讀者理解的方式敘述。如果我們要做一個新聞故事,它必須和女性讀者的日常生活直接相關,如"過度飲酒",我們知道一些年輕女性正在放縱地飲用酒精飲料,而且人數不斷攀升。這種行為危害健康,危害人身安全。我們報道這些話題,是因為這些話題對于我們的讀者來說很重要,所以這些話題就被采用了。

王棟:你們報道環境問題嗎?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不是很特意地,你知道,像那一類的話題,我的意思是嚴格意義上的環境話題,我們是不涉及的,老板說那是不行的,適合我們讀者的環境話題至今還沒有出現。但在關于總統大選的報道中,我們曾經涉及候選人關于環境問題的觀點。

王棟:Cosmopolitan的發行很大程度上依賴書報亭的零售,你們如何促進書報亭的銷售?你們如何把雜志的封面做得更具吸引力?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我不准備泄露我們的秘密絕招。我們的封面的確很突出,所以我們有很高的報攤銷售率,退刊率非常低。隨便挑我們任何一期雜志的封面,你都會發現它很吸引人。

王棟:和其他女性雜志比,你們的封面女郎更加性感。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是的,她們是既性感又高雅的女人,這個特色是我們標准的一部分。她們是明星,常常是名媛佳麗,有時是一個模特,但一定要深受讀者喜愛。封面上還有動感十足的封面標題,非常吸引讀者的眼球。很顯然,我們現在的封面做得比以前更大膽更前衛了。

王棟:我了解到Cosmopolitan和《君子》(Esquire)有一些合作,比如互相幫對方做調查。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沒有很多,但當我們進行一項調查的時候,我們也想知道男士們的反應如何。這時,一方面我們會把調查放到我們的網站上,另一方面我們也會把調查放到《君子》的網站上去。通過這麼一種方式,我們可以向他們提供信息,讓他們知道女性是如何思考問題的,而他們也可以告訴我們男性又是如何思考問題的。

王棟:除此之外,你們在利用母公司資源方面還有哪些做法?

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想了一下)這是個比較難回答的問題,因為我們實際上是自主運作的,具有獨立性。我想您剛才談及的關于《君子》的例子是屬于合作性質的。一旦有資訊可共享我們會開會討論,但總體而言,我們獨立運作,是相當獨立的。(《大都市》,執行總編輯米歇爾·普羅瑪烏雷科,Cosmopolitan, Executive Editor,Michele Promaulay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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