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頭說是

但是他用心說不

他向他所愛的說是

他向先生說不

他站立

他被詰問

所有的問題都提了出來

忽來的笑聲攫住他

而他擦去一切…

那是可怕的

一個煮硬了的蛋在一個錫櫃臺上裂開的小聲響

那聲音是可怕的

當它在一個饑餓的男人的記憶中攪動

那人的頭也是可怕的

那饑餓的男人的頭

當他看著自己在早晨六點鐘

在一家大商店的鏡中…

他們在席上

他們不吃東西

也不碰碰他們的盤子

而他們的盤子直立起來

在他們的頭部後邊。

（Jean-Marie Schiff、陳瑞獻合譯)

雅克·普萊維爾（Jacques Prevert，1900-1977…

一個男人走進一家賣花的店

選了一些花

賣花的包起了花

那人把手伸進他的袋子裏

拿錢

要拿錢來付花賬

但同時他把手

忽然

按在他的心胸上…

我要去做我的羊毛編織而小羊跟著我

灰色的小羊

他不像大羊那樣懷有疑心

他還很小

她也很小

可是她內裏有些東西像世界那樣古老

她已經

懂得惡劣的事物

比如…

──給艾爾沙·亨利奎

先畫一個籠子

有個開著的門

然後畫

一些漂亮的東西

一些簡單的東西

一些美的東西

一些有用的東西……

給那隻鳥…

在一個很圓的真實的瓷盤上

擺著一粒蘋果

跟它面對面的

是一個寫實的畫家

畫又畫不成

那蘋果的樣子

可是

那蘋果不允許這樣

那蘋果…

饑餓的眼睛貪婪地吞吃海景，只為一葉



美味的帆。



海平線把它穿上無限的線。



行動滋生狂亂。我躺著，



駕駛著裝上肋木的一片椰影，



生怕增多我自己的腳印。



吹著沙，薄如煙，



膩煩了，移動一下它的沙丘。…

牆上的圖畫裡

有兩隻狗在看我們 

牠們是母子 

大湖文化時期的遺骸 

和吠聲 

在幾年前一起出土…

它像一隻素手，突然捂住我的臉

已兩個月，我仍不適應 

它捂暖我嘆息的擁抱 

我說出的母語，也應該被它好好過濾？ 

它是舌頭的牢門，關住了多少大言不慚 …

事物不爆炸，



它們只衰退，雕萎。



像陽光從肌膚退色，



像水花在沙灘涸竭，



就連愛情的閃電



也沒有如雷的結尾，



她死亡的聲音



像雕謝的花像肉體…

假如，在萬物光華中，你真已



暗淡，卻又只蒼白地退隱



到心照不宣的適當



距離，恰似月亮通宵



逗留樹葉之間，那麽



願你在隱身匿形中給這所屋子以歡樂



星啊，你愛意殷殷，你來之時



未到黃昏，而又已過了…

貓在黑夜爬上樹幹，似有所待

也許無心，蕭瑟林木遙望新月 

晚秋的心難以平息，不是閒愁 

月盈月缺，似是有常卻無常 

有人走了數月，有人走了一天 …

我記得上世紀

那些雪溶後的春天夜晚 

東河在不遠處哼著小調 

護送友人回家 

從快打烊的小酒吧 

凌晨時分，經過 

大聲嚷嚷的酒客 

固定的街友二三 

一路上說說笑笑 …

我是一棵樹，一開始

就沒有結束 

風再大，我也不怕 

要是能成為一棵，真正的樹 

我一定會將自己命名，叫作 

檜木詩樹。 

一棵檜木詩樹， …

我在春天躡手躡腳

踅進後花園 

在那粉櫻的臉頰 

掀起藍蜻蜓、紅蜜蜂與花蝴蝶的 

三角風暴；我踩著野貓的足履 

唯恐弄亂了自然調色盤 

我在春天微服出巡 

以君臨之姿 …

那每一個受損害的生命 

都是一束小小的 

不肯熄滅的聖光 

燃燒自己如蠟炬 

在光之中 

天堂掉下了淚滴 

匯流成海洋 

畫如明鏡 …

這株珊瑚的形狀與因它而凹陷的



手掌對應。它的



突然的空缺多麽沈重。像浮石，



像你的乳房在我手掌的杯中。



海一樣的冷，它的乳頭粗糙如砂，



它的毛孔像你的一樣，閃著鹹汗。



空缺的身體撤走了重量，



再沒有另一個能像你光潤的身體一樣…

枯樹肯定夜裡吞了火

寒流撲不熄熊熊烈焰 

燒不盡厲疫橫行街道的恐怖 

行人紛紛蒙面且噤聲 

一團火球熄滅前 

以流星的絕望加速撲向…

翅膀

均生在真假　之 

黃藍紅黑白的軀體上 

答案於　直覺的 

一瞬。 

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