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或雨或晴》 COME RAIN OR COME SHINE (17)

我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沒有你和查理那麽幸運。我的心里沒有那個特別的人。不過,嗯,某些方面來說,我了解你的意思。要定下來並不容易。找到那個安定的位置。”

“真該死的沒錯!真希望他們可以自動消失,那些不速之客。別再來打擾,放我們好好過活。”

“你知道的,愛蜜麗,我剛剛不是開玩笑的,查理真的把你看得很重。對於你們的失和,他真的很氣餒。”


她微微背對我,好一會兒不發一語。接著莎拉·芳恩唱起那優美、或許慢得過度的〈巴黎的四月〉(April in Paris ),愛蜜麗忽然站起來,像是莎拉輕喚了她的名字。然後她轉向我,搖搖頭。


“我沒辦法釋懷,雷。我不能釋懷你竟然不聽這種音樂了。以前我們常一起放這些歌的。用那臺小小的唱機,是我媽在我上大學前買的。你怎麽能就這樣忘記?”

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玻璃門前,仍握著我的酒杯。當我望向外面的平臺,我發現淚水模糊了視線。我打開門、走到外面,好把眼淚拭乾,不讓愛蜜麗看見,偏偏她緊跟在後。或許被她看見了,我不知道。

那個夜晚溫暖宜人,莎拉·芳恩和她的樂團緩緩飄到平臺。星星前所未有的明亮,附近的街燈仍在閃爍,像是夜空的延伸。

“我愛這首歌,”愛蜜麗說:“我想你已經忘了這一首了。但就算忘記,你也能跟著跳,對嗎?”

“嗯,我想我可以吧。”

“我們可以像弗雷德·阿斯泰爾和琴吉·羅傑斯(Gillger Rogers)那樣搭檔。”

“嗯,沒錯。”

我們把酒杯放在石桌上,開始跳舞。我們並沒有跳得特別好──不時地撞到膝蓋──但我緊抱著愛蜜麗,感覺著她衣服、頭髮、皮膚的質感。這麽摟著她,我又想起她實在豐腴了不少。


“你說的沒錯,雷蒙,”他靜靜在我耳邊說:“查理沒問題。我們真該好好解決問題。”

“嗯。確實如此。”

“你真是個好朋友,雷蒙。要是沒有你,我們該怎麽辦?”

“如果我是個好朋友,我很欣慰。因為其他事我實在不怎麽在行。說真的,我這個人挺沒用的。”

我感覺肩膀忽地被緊抓了一下。

“別這麽說,”她低喃:“別這麽說。”一會兒以後,她又說:“你真是個好朋友,雷蒙。”


耳畔是莎拉·芳恩一九五四年的〈巴黎的四月〉,小號是克里夫·布朗(Clifford Brown)。我知道這首曲子很長,少說有八分鐘之久。我暗地慶幸,因為我知道這首曲子結束後,我們就會停步,進屋享用羊肉燉菜。可想而知,愛蜜麗將重新審視我對她的日記幹的好事。這一次,她會認定那並不是輕微冒犯而已。誰知道呢?至少,還有這幾分鐘,我們很安全,在綴著星光的夜里繼續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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