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琳·從生態譯詩論翻譯建構性(8)

第二首詩為孟浩然的《秋夜》:

秋夜 AUTUMN BEGINS

不覺秋夜夜漸長, Autumn begins unnoticed.  Nights slowly lengthen Slowly lengthen,

清風習習重淒涼。 AND little by little,Clear wind turn Colder and Colder,

炎炎暑退茅齋靜,Summers’s Blaze giving way.  My thatch hut grows still.

階下叢莎看露光。 AT The Bottom stair,in bunch grass,lit dew shimmers.

(Hinton,2002:44)


欣頓認為,在詩的開始,詩人由於過於專注自我,而沒有意識到周圍的世界,這是遠離了語言與意識的狀態。 是對「秋」的意識把他拉回到身旁的世界,即把他拉回到宇宙、意識和語言的整體中———深秋悄然轉入涼冬,而冬是「無」、是生出有的空。 「茅齋靜」是以外在的靜反映詩人內心的靜空。 詩人在詩歌語法形式上是「無」。 讀者只是憑著感覺(詩是詩人的直覺經驗寫照)感知到詩人在第一行和最後一行的存在。 但總體而言,詩人是缺席多於在場。


這首詩是一種禪定靜坐行為。 詩歌以禪定結尾———小我回歸到真我:性空如明鏡,映出閃爍發光的萬象。 「(在古詩詞中)意識、宇宙和語言是三位一體的整體。 古詩詞鑒賞是一種非常具有創造性的閱讀行為。 詞與詞之間是空無的,讀者用「有」填滿這個「無」,從而加入到這個完整體中」(Hinton 2008: xiv)。 「詞與詞之間的空無」是指沒有連接詞。連接詞的缺席就是空,讀者對詩的鑒賞和闡發就是用意識(有)去填「空」的過程,從而讓人通過這種意識參與到宇宙中,並融為一體。

欣頓對這兩首詩歌的闡釋和欣賞方式的引導,是其為山水禪意詩建構荒野宇宙觀的方式之一。欣頓努力引導讀者領會山水詩所蘊含的道/ 禪精神與意境,意在引導英譯文讀者進行世界文學的超然閱讀。 一方面,認識古詩詞是實現意識、宇宙與語言三位一體的方式。 對詩中出其不意、於無聲處進入禪定有所理解,從而領會到人與自然的關系可以體現在這樣的細微的日常情境中。 另一方面,讀者也能像詩人一樣,通過鑒賞,讓自己的意識、身邊的世界和英譯文的語言成為新三位一體,從而對其進行當代性的解讀和領會,即達姆羅什所說的世界文學的「超然閱讀」態度。 讀者與文本的對話「不是對文本的認同或駕馭,而是與文本保持距離和差異。 因為與文本的相遇不是發生在其源文化中心,而是發生在橢圓形場域中」(Damrosch 300)。



5

美國的荒野哲學與深層生態學不僅奠定了其生態整體主義的哲學框架,而且為荒野詩學提供了思想基礎,造就了美國文化與文學的荒野精神特質,也構成了二戰以來美國對中國山水詩進行譯介的認知基礎與文化背景。

這一非文本因素與山水詩自身獨特的詩學特征構成的文本因素共同
作用,觸發了對山水詩所蘊含的道/ 禪境界與美國的荒野精神的匯通性認識,從而產生了生態譯詩的翻譯規範。 在這一認知模式下,美國譯者著力闡釋了山水詩的山水藝術文化精神,為山水詩樹立起道禪世界觀式的荒野詩歌形象。 這一形象建構了山水詩的生態話語意義。 它體現了山水詩的當代生態詩學價值與普世的生態精神,更新了中國古典詩詞在美國文化中的世界文學形象,實現了中美荒野詩學話語、中國古老的直覺生態智慧與美國當代深層生態學話語的融通。 因此,翻譯建構性揭示了翻譯對民族文學的世界文學面貌的勾勒作用的機製,豐富了對翻譯本體論的認識。

但是,我們發現,雖然同時秉持生態譯詩的翻譯規範,但欣頓的譯詩聚焦於對山水詩的道/ 禪意蘊的荒野宇宙觀的再現,而斯奈德和雷克斯羅斯譯詩則重點闡釋了山水詩的荒野面貌與意象。 這個問題引起我們進一步思考影響翻譯建構性發揮的因素,它可以成為我們進一步研究的課題。

(中國比較文學 2019 年第 2 期 [總第 115 期] 122頁至 1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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