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字營造畫面絕非易事，在展現景觀的同時不喪失文學的況味更非易事。這段文字對中峰洞全景做掃描式概覽，進行簡筆勾勒。 

日月峽谷中幽潭碧波晶瑩，湍流玉帶疊影。若在急雨之後，峽中就如同上演著一臺恢宏而精美的洞天協奏曲。巖上白練飛空，如絲竹合鳴；潭中幽咽鳴泉，如泣如訴；谷中激流奔騰，動人心魄。它們瀉過凸凹不平的河床，沖過累累亂石巨砥，蓄勢箭發，沖下深潭，鮫綃勁展，猛不可擋；搗珠崩玉，煙霧騰空。其聲轟鳴回蕩，如同虎嘯獅吼，萬鼓齊擂，磅礴雄壯之勢，令人悚然驚振。（張中信：《通江書》（散文卷），四川民族出版社，2018年，第7-8頁。）

張中信自小喜愛古典文學，且格外熱衷於詩詞。他的語言充盈著節奏分明、引人入勝的古典韻味。在「掃描」中峰洞大體景色後，他具體選擇了「日月峽谷」這一洞中之景，以表現中峰洞景觀的豐富與神奇。作者「以小見大」，選擇了那些精妙的、頗具韻味的、能夠凸顯中峰洞地理品質的景觀。 

月色和霧嵐是中峰洞的神秘面紗，也是中峰洞靈魂精氣的象征。正是它們，在洞中變幻出千般氣象，在峽谷中滋生出別樣風情。

因谷深峽窄，洞中的雲霧時時都在變化運動，雲蒸霞蔚，景象叠出，使你來不及想象、來不及驚訝。幽長的峽谷剛剛還澄明如洗，不知何時，雲霧從谷底蒸騰飄蕩起來，似霓裳、似羽紗，如玉帶、如白練，絲絲縷縷牽連著、飄繞著、徜徉著。有的神秘消散於大氣之中，有的成雲幻霞飛上天空，有的在峽光中迷幻絢麗。一時間，把整個峽壁、洞天、溝壑變得綽約朦朧，恍若夢境。 

霧嵐幻化生成的洞天福地，仿佛仙境，衣袂飄飛的鑾駕，感覺悄然幻化，在洞峽裏悠然翔舞起來。忘形之中，偶爾有一滴霧氣凝成的巖溶從洞壁上滑下來，悄然滴落在頰上，使你頓時醒過神來，回歸浮世。（張中信：《通江書》（散文卷），四川民族出版社，2018年，第9頁。）

「月色」和「霧嵐」是常見的自然景觀。在中峰洞這座「地下巖溶博物館」裏，乳筍林立、阡陌縱橫、景區眾多，有數百個重要景點，亦有多個大廳、暗河、支幹道和面積巨大的洞海等。但作者偏偏選擇了「月色」和「霧嵐」作為描繪對象，可謂是抓住了中峰洞的重要特質：神秘、朦朧。中峰洞是龐大的，它的美是有層次的，倘若將洞內的一景一色都細細描寫，那麽只能稱得上是「還原」，不能說是「書寫」。文學空間不能完全等同於現實空間，需要寫作者進行審美觀照，用文字實現轉換與超越。作者描繪中峰洞所選擇的景觀對象體現了他的文人眼光與地理意識。 

空山地處大巴山南麓，之所以命名為「空山」，是因為此地曾常年嚴重缺水，山中若少了水就意味著少了許多靈氣，故此稱作「空山」。1997年，紀錄片《空山》開始走紅，攬獲許多大獎，空山就此走出大巴山，成為「最後的世外桃源」。 

相比中峰洞景觀的詩意化呈現，張中信在描繪空山之景時更加理性。他先是比較直觀、寫實地介紹了空山地理景觀的基本概況。

空山海拔1500米的高山上，是大自然在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上，造就的一個13平方公裏的高山盆地。盆底長8.5公里，寬1.5公里，盆周層巒疊嶂，高聳入雲，連綿138個山峰，終年雲蒸霞蔚，景色變幻無窮，宛如一個天然盆景，人稱「空山天盆」。（張中信：《通江書》（散文卷），四川民族出版社，2018年，第154頁。） 

緊接著以四次在空山所見的重點景物和行進足跡為線索，勾勒了一幅奇美的空山之景。從「天盆」的四座孤峰寫到「盆沿」上看到的十八個「姿態各異、高數百米的小山包」（張中信：《通江書》（散文卷），四川民族出版社，2018年，第158頁。）和高聳入雲的「掛榜巖」，再到奇幻的「恐龍峽」「漂水洞瀑布」，有著悠久歷史或傳說的「核桃樹」「待皇壩」等在散文化的語言表達中，作者綴連起了空山的標誌性景觀，於真實的蹤跡中展現了空山景觀的迷人魅力。

（劉婧 周毅《張中信大巴山文學地理書寫研究》， 寧夏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