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文化產業：改變和再造景觀與文化認同

改變和再造景觀是近幾年來中國文化產業發展中最重要的運動之一。杭州宋城、浙江義烏橫店影視城是這方面典型的案例。把文化資源優勢轉變為文化產業優勢(浙江義烏的國家影視產業試驗區是一個反向案例：因資源貧乏而建成)，是現階段中國文化產業發展的基本模式和基本價值取向之一。

景觀是具有思想的文化產物，而且是非常複雜的文化產物。人們總是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和社會發展時期營造不同的文化景觀，以寄托自己的某種理想和追求，表達對於某種生活的願望：祈福或者消災等。因而，營造景觀是人們心靈訴求和心靈寄托的需要。即便是人們最為必須也最為簡單的「屋」的構造，也是為了營造一個「家」歸屬性景觀標誌，而使自己有所依歸。不同的景觀表達了不同的心理意義。不同的景觀是不同的世界觀的對象化。⑻

但是不同的景觀所體現的心理結構和思維模式是一樣的。盡管在作為景觀存在形態的可視符號上完全可能存在著根本區別，例如人們把毛澤東當作崇拜對象和把釋迦牟尼佛作為崇拜對象在符號形象上是不一樣的，但是，在寄托人們的某種心理和精神方面則完全可能是相同的。這就是為什麽「山」會有「神山」，「水」會有「聖水」的原因。

因此，景觀的營造和生產的實質不是要建造一個符號系統，而是人們的精神心理結構。而正是這種精神心理結構是文化認同最為基本也是最核心的要素。沒有它，無所謂文化認同。文化認同是以共同的、心靈可寄托的文化符號來表達和體現的。雖然，今人誰也沒有見過「炎黃」二帝，但是由於在人們的心理精神構成的最基本的要素上有著對「炎黃子孫」深刻的認同，因此，被認真創作出來的「炎黃二帝」作為一種景觀符號還是被人們所接受。

無論是「祭陵」還是「拜祖」，之所以能為全球華人和兩岸所接受，蓋出於此。因此，往日景觀的形成與意義，反映與建構了過去的人們生活於其中並加以創造的社會以及這個社會的文化特性。正是這種特性所具有的文化記憶性，從而使之具有延續的意義。正是這種延續性使得在這樣一個景觀記憶的時空中生活的人能夠憑借這種特性而找到回家的路。因此，早在1870年景觀就被形象地比喻為「人類以自己的構想塑造了自己所生活的國家。」⑼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景觀具有文化認同的像徵性，或者說景觀是文化認同的標誌物。

迪士尼被認為是美國文化產業的典範。其實，迪士尼決不僅僅是一個可被復制的旅遊娛樂項目和文化產業發展的商業模式。迪士尼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追尋一個美國夢的實現而被創造出來的。被認為是「能發明歷史並能培養對某種神秘過去的懷舊情懷，」目的是「能使商品拜物教文化永久化，而不是對它進行批判。」⑽作為一種空間形態的烏托邦，美國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深深地蘊含在所有的迪士尼的娛樂項目之中。

雖然，那樣一個美國夢不乏每個人在童年時期的共同期盼，盡管他的內容和形式會不一樣，但是，在今天，迪士尼無論就其形象所構成的景觀話語，還是意識形態的美國標誌，它都是美國文化霸權的一種像徵，在美國之外的任何一個地方被再造，都將毫無疑問地造成對該地區的現存景觀話語的解構及其歷史文化的解構。因為，迪士尼本身不僅凝聚了美國歷史而且也是對美國歷史的一種精神心理演繹、表達和闡釋。同時以美國式的內容締造和再構人們心理的歷史內容，因而是美國精神和文化認同的載體和像徵。通過迪士尼景觀系統的建構而重建對美岡文化的景觀認知與認同，並與此同時取得巨大的商業價值，這是美國文化產業戰略的過人之處。

⑻[法]居伊·德波：《景观社会评论》，粱虹译，第4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⑼转引自[英]阿兰·R．H．贝克：《地理学与历史学》，阙维民译，第111页，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