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端詳飛機上的空服人員,他們都穿著時髦的深藍色制服,男的體格比美國班機上的小一號,女的打扮得一絲不茍,臉上有禮的高傲神情,簡直就是大家公認的法國臉極明顯的特征。她用手肘碰碰安德烈。“我對那些寶貝的看法沒錯。她們全都看起來像是‘迪奧’服飾的常客。” 

安德烈對她使使眼色。“那邊只是你看到的部分。法國女人是全歐洲花錢買內衣褲最兇的。這是我從《華爾街日報》的女性貼身衣服記者那邊聽來的。”

 

露西傾向前,看著一對緊束的香臀搖擺手走道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飛機從容地駛離登機門時,她捏捏安德烈的手。“不要有壞念頭,小鬼。你已經被預約了。”她的頭在他的肩膀上靠下來,如疲憊不堪的小孩般,馬上墜入夢鄉。 

塞魯斯可就沒這麽幸運,他的旁邊坐著一個活潑的中年婦女,從華盛頓特區來的,她似乎渴望著交談與指導,這是她的第一次法國之旅——獨自一人,如他以誘人的微笑所指出的。然後她侃侃而談著個人進一步的細節,還有更多甚至是以暗示法進行,不過半小時之後,塞魯斯決定宣布頭痛。他把椅背往後調,閉上眼睛,再次衡量他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處理一筆三千萬美金交易的機會。

 

評析結果還是像他上次所認為的一樣渺茫。大部分要看法蘭岑的情況——他和狄諾伊的交情、他的謹慎(或是,運氣好的話,他不再謹慎)、他對他們三人的反應。可以讓人理解的,仿造者本性容易緊張,多疑而話少,他們的專業生活中永遠有一雙眼睛往後瞧。像法蘭岑這樣的人會如何向朋友提起他以何為生?他會不會相信像威里耶這種癟三所介紹的人?不過另一方面來說,還有誰會替一個仿造者拉生意?當然不是紐約市立博物館長了。 

至於賣塞尚的畫,塞魯斯不覺得有什麽大問題。如他所知,藝術品的黑市相當大。其中有一些藏私者會把畫作藏在地窖中,不給公眾欣賞,但可以造訪,這樣的秘密方式令他們興奮;有些日本人,可以從保護私人財產隱私權的法律獲益;在香港,各式各樣的珍寶皆可以順利地消失。他有信心安排一場安靜、明智的交易。富有、貪婪的人們是永遠不短缺的。

 

塞魯斯隔著走道瞥向露西和安德烈,他們的身體癱在一塊,正在睡覺。他把即將進行的空中晚餐拿來和華盛頓來的女士的熱情相比,然後決定控制自己的食欲,到巴黎時再補償。 

然而巴黎並非那麽容易抵達。由於早晨羅伯西機場上方的淡藍色天空交通阻塞,因此他們的班機未能準時降落。入境時又延誤了一段時間,入境關員正在怠工,在為一年一度的夏季罷工熱身。而從機場入城的交通,其行進速度比凝結的糖漿沒有快多少。計程車以一連串短促的搖晃及緊急煞車開在高速公路上時,咖啡早餐的計劃只好就此打住。在三位旅客越過塞納河,加入“左岸”窄街上的汽車爬行行列時,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

 

他們打算住在蒙大林飯店,在巴克街的一條小路上,外觀有老巴黎的風味,內部則酷而新穎,時裝界的黑衣名流很喜愛這家飯店。安德烈之所以選擇它,並非只是因為外表和地點,而是由於飯店員工迷人。年輕,而且——公然背離巴黎人的傳統——從心底里友善。酒吧間也是一大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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