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梅雨也叫做“黴雨”一樣,梅乾菜也被稱作“黴乾菜”。其實梅乾菜同梅雨並無時間上的干連,只是都產自於長江中下遊梅雨帶地域,於是,梅幹菜才有了濃郁的江南味道。

如果認為梅幹菜就是芥菜、大白菜或雪裏蕻腌後曬幹就成,將鹹幹菜和梅幹菜當作一回事,那就錯了。其實,真正的梅幹菜,都是從腌菜缸裏拉出來放鍋裏蒸煮後,再紮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掛竹竿和繩索上(有的直接攤放在橋頭或河邊的石頭上)晾透曬幹而成。有時,曬得半幹時還要回鍋蒸一次,再曬幹。一般來說,那大多在陽光明媚的暮春的時候。也有人家,事先把蒸好的鹹菜切細放竹匾晾曬,直到浸透了舒緩而沈靜的暮春陽光的氣息。好的梅幹菜,無粗莖與老葉,捏手裏鹹潮鹹潮的,色澤深濃,有一種勘破世事的沈黯與灑然。

我們到紹興旅遊,通常都要帶回一點小包裝的茴香豆和“黴幹菜”作紀念。說起紹興黴幹菜,那真正是“黴”字當頭,因為他們的鹹菜蒸煮後不是放太陽下曬,而是像制作黴豆子那樣放暗處陰幹,多呈黑紅,且是越陳越香。而我們這裏的梅幹菜,則稍顯黃亮清爽,那種撲鼻的壅蘊之氣也淡得多。但這兩種菜無論是做扣肉還是燒五花肉,都是一樣的好吃,下飯宜口,而且二餐後再放飯鍋上蒸,越蒸越體貼腴軟,越蒸越油光閃動,香氣襲人。說起來,它們真的就是這個命,最需要傍肉,需要吸收肉的脂與香,所以在缺油少肉的時代,它們只能暗自嘆息英雄無用武之地。據說,1972年尼克松破冰訪華,在杭州樓外樓的宴會上,周總理囑咐上一道紹興黴幹菜燜五花肉,尼克松吃後連聲稱“OK!”!

1935年3月6日,身在上海的魯迅,在發往紹興的信中對母親說:“……小包一個,亦於前日收到,當即分出一半送老三。其中的幹菜,非常好吃,孩子們都很愛吃,因為他們是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幹菜的。”他還在文章中特別提到過:“在紹興,每當春回大地,風和日麗之時,便是腌制黴幹菜的大好季節……”人,總是這樣充滿懷舊的情緒,對於一些口味,一糾纏上就是一輩子。你的味蕾上的偏愛,就是這樣養成的,因為一方水土,因為早年的成長歲月,那些普通但又神奇的風味食物,就演繹為某種文化和情感的蘊積。

 其實,梅幹菜一點也不尊貴,以前的鄉下,幾乎是家家制作戶戶必備。這東西味道厚,特別能吸收肉香和油脂,那些腥葷氣味在梅幹菜的沈郁芬芳中早已是沒了蹤影。其中尤以梅幹菜燜肉最為行之有效,肥瘦間花的豬肋條切出的方形肉塊,配以紹酒、糖等佐料,只要火候好,定是被整治得有型有款,肉質彈性十足,甚至連肉皮上光澤也有著幾分予人遐想的沈靜古樸。它的訣竅,是先燜後蒸,蒸的次數越多越香,幹菜烏黑,入口軟綿,略帶甜味,肉塊色澤紅亮,富有黏汁,一口咬下去,連牙髓腔裏都溢滿了肉感。一些愛惜體形的人,平日裏怕極油脂,但卻很難抵擋得了梅幹菜燜肉的誘惑。

梅乾菜做叩肉,無論是色澤還是口味,都是引人註目的。若是能耐得此中煩瑣,不妨一試,其法:用電飯鍋將五花肉上屜蒸至五成熟,放醬油腌漬待用;梅幹菜切末,放醬油、肉膘、糖,亦上屜蒸至酥爛;五花肉投熱油中炸至皮起泡,撈出瀝油;另置炒鍋留底油,下姜、蒜煸香,投入五花肉、料酒、醬油、糖、水適量,小火燜15分鐘,收濃鹵汁;把冷卻了的五花肉切成薄片,整齊地碼在扣碗中梅幹菜上,蒸至肉酥爛,澆以勾成薄芡的鹵汁即成。其菜香肉味相互滲透,油而不膩,鮮香糯甜,味美妙不可言。

在徽州,無論是歙縣還是屯溪、休寧,脆香鮮辣的梅幹菜燒餅,由街頭炭爐中現烤出來,焦黃的一面還嵌滿粒粒爆香的黑芝麻,絕對是令人過口難忘的風味食品。時下,就連梅幹菜餡的中秋月餅,也能搞出個滿堂彩來。還可以將梅幹菜煮爛後,切碎配肉末作餡料,做成風味包子。

把豇豆、扁豆、小竹筍甚至茄子蒸熟曬幹,在名字上略作調整,叫成梅豇豆、梅扁豆什麼的,到了冬天與五花肉同燴,味道也是呱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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